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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安小说网 > 风烛焰兰卡安娜 > 第313章 莱妮的噩梦
 
在这没有任何光亮的世界中,夜幕总在落日的一刹那如期而至。先前的几天,莱妮还在为这里独特的现象感到匪夷所思,不论如何,她都尽量遵照贝拉德的说法几个人凑在一起,什么事情都不去想。但之后也许是过于平静了,在朦胧的日头逐渐降落进由灰色树枝形成的阑珊中时,莱妮爬上了树,打算用短剑砍下几根树枝来烧火。

那树皮外面包裹着一层灰色的细毛,人轻微的触碰,这些犹如动物绒毛的东西就会碎成粉末,然后轻轻飘起。庆幸的是当毛被脱掉之后,树干露出了原本的颜色。这让莱妮心中出现了一段莫名其妙的欢喜,可这欢喜并不持久,已经砍断的树枝在手中变了颜色,不知从哪里又生出许多毛发来。接着这些毛发又开始断裂,飘飞,一层接着一层,直到最后整根树枝一点不剩。

不光如此,莱妮很快注意到自己脚踩的那根树干也在进行着同样的过程。她慌忙从树上跳了下来,才免除了被摔的厄运。

这仅仅是她自己的主意,作为队伍中唯一一个女人,她一路上都在负责保障几个人的衣食住行。在这里,她放弃了自己对战斗的热衷,仿佛还原为一个女人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当他们发现她在做这些徒劳的努力之后并没有说什么,不知是真正为了挽回她努力失败的面子,还是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想说话。她从他们的眼中看出一丝丝轻蔑的眼神,好像借由这个眼神他们在嘲笑些什么。不止艾力森,蒙度、贝拉德,甚至布洛宁也是。他们的眼神如此整齐,就好像是同一个人发出来的。

带着一些难为情的情绪,莱妮正想要质问他们几个人。凭什么他们可以轻轻松松地什么事都不做,其余的大事小情都需要她去动手?不过也正是在这意图质问的一瞬间,莱妮突然想起贝拉德曾经说过的话,她压制着自己对这种情景可能产生的误解,逐渐将心态放平。

“这里的天黑的比较快,我们在睡觉前不用做任何工作,如果感觉饿了的话就吃些东西吧。”

莱妮听到贝拉德的声音,看了看眼前簇成的一堆人,声音却不是来自于前面,而是在后面。

“你怎么了?”贝拉德将手搭在莱妮的肩膀上,莱妮眨眨眼,见到眼前簇拥的几个人逐渐变成了烟气,仿佛一口气一样消失不见了。

她深深呼出一口气,见到贝拉德从包裹里取出一块食物,然后递给了她。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饿了。”莱妮说着,正要将面包塞进嘴里,“不过,同样的话你之前已经说过了,为什么现在却又要说一遍呢?”

“因为……”眼前的贝拉德犹豫了一下,“你不是想要给我们生火吗?我只是在告诉你不必生火,让这里自然黑下来比较好。”

不知怎的,贝拉德的话刚说完,天就瞬间黑了下来。这并不是彻底的黑,却为这个人提供了一个掩饰的机会,“贝拉德”消失了——

莱妮闭上眼睛,回想自己两次差一点就掉入敌人设置的陷阱里。让莱妮想不通的是她始终不明白这敌人究竟是何种东西,又为何要制造这种幻象去欺骗她。这些想法令她头痛不已,就像做了一个噩梦一样,她期待自己快点醒来,同时又害怕自己又跌入到另一个噩梦当中。

再次睁开眼睛,莱妮看到了贝拉德法杖上闪烁出来的光亮,原本黑色的宝石现在变成了白色,透射出明亮却不刺眼的光辉。

这束光在贝拉德的周围围了一圈,蒙度,还有布洛宁都站在里面,他们纷纷微曲着身子,表现出一副随时都要进行一场打斗的样子。莱妮不由自主地也跨入到了这个光圈中,紧接着,黑暗中出现一个背影,莱妮以为是幻影再次出现,却发现其实只是艾力森,他脸上的惊恐模样要比其余几个人深厚得多。

“看来黑暗的力量过去曾在这里有所增长,它们的英灵似乎不太容易让我们获得安宁。”手持法杖的年轻人说,莱妮有些不敢确定眼前的是真正的贝拉德。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蒙度开口问道。

“死去的灵魂是它们抓过去的俘虏,渐渐的就会成为它们的一员。这就如同我们的思维一样,总是出于本能地想要增加队伍的人数,让自己的统治不断壮大。”

“到底是谁?在这里做这种缺德事儿?”艾力森忍不住开口说道,莱妮注意到他的面颊上已经出汗了。

“确切来说应该也算不上是谁。”贝拉德说,“具体的详情我也不是特别清楚,但我知道这最起码不是某个人所为,倘若他是某个有着明确意图的人,想必也不会采用这种温柔的方式来让我们葬身于此。我们所遇到的一切都来自于这块土地,就如同你步入沼泽,沼泽会不问任何缘由地将你吞噬;你跳下山崖,就不要抱着可能幸免的希望。这块地方同样也是致人死地的一处,只不过它所采用的方式不同而已。”

莱妮用心理解着这些话,感觉有些接受不了。不过贝拉德平时说的话很多都让她理解不了,于是,这番话反而让她有了一丝安慰的感觉。当贝拉德指示他们放松下来的时候,莱妮第一个放下紧绷的神经,然后帮助布洛宁卸下那把沉重的巨剑。

“你忘啦?在这里最可怕的敌人是你自己。”莱妮对布洛宁说,“你能用这把剑杀死自己吗?”

布洛宁朝她温柔地笑了笑,“我做不到,我连用这把剑跟别人战斗都做不到。也许我不应该把这把剑带出来,也不知道我要长到什么时候才能顺利的使用它。”

“很快,等我们走出这块地方,心情好转一些,我再教你操纵巨剑的本事。”

“真的吗?”布洛宁大声叫了起来,“我不知道,莱妮姐姐你还会用巨剑——”

“我当然会。”莱妮说,“只不过短剑用着更顺手而已。”

贝拉德在地上坐下,将法杖放在一旁,那孤独的白光依旧亮着,可以看出今天的他要比平时紧张得多,因为这个,这一晚上白光都未曾熄灭,几个人几乎也都失去了睡觉的念头。可是毕竟他们还是血肉之躯,而一宿无眠让几个人变得十分困乏,待日头突然蹿起,莱妮觉得自己的睡眠好像刚刚要开始。她努力打破自己对休息的奢望,她害怕恐怖的东西会在白天里窜入到自己的脑海中。她可不想在自己并不清醒的时候应对这种东西,复杂的东西多了,出错的几率也就大了。虽然不知道错误所指向的是什么结果,但莱妮能够感觉到那后果必然无法挽回。

时间又这样过去了一天,几个人虽然不间断地前进,可看着周围却仍旧十分熟悉。当莱妮觉得身边没有危险的时候,她甚至会去玩弄起自己的思想来。她假设自己是原地不动的,于是,周围的场景便静止了,只有她的步伐在不断前进;她又假设自己看到了终点,她想到森林中流淌的河水在山崖上形成一处瀑布,想到林子里静止的惬意而宁静的湖泊,结果,这种场景竟也十分逼真的为她浮现了出来。

不过因为这是她所做的实验,她很清楚这些假象只存在于自己的脑海里,即便再真实,也不会成真。

她带着嘲弄般的口气笑了起来,觉得这片土地如果只是用这种手段就可以将她骗到未免太低级了。不过这笑声却将贝拉德吸引了过来,直到他走到近前,那美妙的景象才逐渐消失。

“怎么啦?”莱妮问道。

“我意识到你可能出现了一些状况。”

“我吗?没有吧?”莱妮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有的。”贝拉德坚持说,“你在某些地方高估了自己,莱妮。请允许我直呼你的名讳。某些小聪明在这里并不适用,更何况我们要走的路还十分漫长。”

“你说的东西我都想到了。”莱妮说,“依你之前所言,你是不是假的贝拉德,故意来欺骗我的?”

贝拉德看了她一眼,脸上挂着虽算不上生气,却也不怎么高兴的表情。

“真的贝拉德一样无所不知,我知道你心里想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关于你的其它事情,甚至比你知道的更清楚。”

莱妮顿时来了兴趣,她看了看周围的几个人,压低声音说,“举个例子,如果说对了我就相信你是真的。”

贝拉德楞了一下,思考了片刻之后,说:“好吧。我知道你的身世,不同于你所知道的,我知道你有王室血统。”

“我……我不明白。”莱妮说着,心里突然慌了起来。

“有一些事情你也在猜疑,同样是在一个农家中的女孩子,你跟你的妹妹获得的待遇并不相同。你虽然并没有受过宫廷级别的教育,学到的东西却也相当于富家子弟。你之所以说自己不识字是为了免除你妹妹的苦恼。”贝拉德说,“你的父亲也许是个狠心的人,却不及你的生身之父更加冷漠。孤傲的他宁可独坐王位,却不肯承认你们母子,更让人感到悲哀的是他竟然借此罪名杀害了你的母亲。”

莱妮停下了脚步,关于母亲的记忆多半都是在别人的传言中。许多亲近的人只说她是犯了死罪,并没有说是什么罪状,而觉得自己知道的多的、与莱妮并无关系的人则什么说法都有。她想倘若母亲真的是因为这种罪过而被处死,那么想必被隐瞒的人不在少数。莱妮自问只是对自己的出身感到过好奇,她根本没想过自己会是迪拉德国王的孩子。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莱妮说,“我是说这些问题连我自己的心里都没有想过,即便你有看穿我的心思的本事,又怎么会连这种事都知道呢?”

她的声音很轻,因为她不想将这个秘密泄露给旅途中的任何一个人。即使是蒙度和布洛宁这样可以信任的对象,倘若他们知道她的身世,对她的态度就可能产生转变。相反,艾力森虽然与她的关系不好,对这个人莱妮却不怎么顾忌,反正即便他真的听到了什么东西,莱妮只要说他是胡说八道就行了,布洛宁和蒙度不会相信这个人。

蒙度和布洛宁在他们前面不远处停了下来,从他们的眼神中看不出得到了什么重大消息的感觉。他们也许以为莱妮跟贝拉德只是在闲聊,至于艾力森则好像仍旧忧心忡忡的,他从莱妮的身边经过,略过蒙度他们,直到撞到了一棵树之后才停下。

“在这个时候我们需要信任彼此。”贝拉德回头看了看,向蒙度他们招招手示意了一下,他们便停留在了原地,打算等着他们。

“所以我不会对任何一个人有所隐瞒。一个人能够接受的现实要比幻象多得多,我的话说出来时也许并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但请你务必要答应我这些东西并不会影响你走接下来的路程。同样的,我也需要找机会跟他们几个进行沟通……”

“我没事。”莱妮说,“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况且我早已不再属于那个地方了。”

贝拉德勉强笑了笑,“的确,更重要的是我该说的重点都已经讲完了。至于我是怎么知道的,其实这既不能算推测,也不是我从你的头脑中找到的。在这之前我经历过一些训练,拉赫曼师傅教我去感受各个国家在这个世界上表露出的特点。我确信他本来的目的不是为了让我关注这些,但历史如风,即使在这个世界上找不到任何记录的书籍,只要是它真实存在的,我还是可以感受得到的。我想这大概是我对人思想理解的一个分支,或者说是一个更高级、更全面的精神的渗透。迪拉德国王是几个国家之所以建立了文明的纽带,我对他的关注之所以刻意也是见怪不怪的。”

“你真的很厉害,贝拉德。”莱妮面含微笑,“也许这样的命运并不是许多人想要的,但我想因为这些不幸导致了我能够十分幸运地遇上了你。能与你同行真的让我受益匪浅,这种感觉好过让我做一个公主。”

“那么,你能向我保证不要主动去接触这些梦幻的东西吗?”

“要我说这其实都要怪你。”莱妮犟嘴说,这种向着一个比自己小许多的年轻人的对话怎么看都让人感觉别扭,“是你什么都懂,给大家的照看太多了,所以我才会无所顾忌。”

“在这种情形中,再怎么谨慎也不为过。”贝拉德说,又突然转回到往日的严肃中。

“我有一个疑问,我想大家或许也都想知道,倘若我们真的沦陷了,那么等待我们的究竟是什么?”

“我记得我好像说过这个问题。”贝拉德说,“死亡是必然的结果。

“是的——你是这样说过。”莱妮说,“但我还想知道的更详细一点。”

“这个问题就得问你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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