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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安小说网 > 风烛焰兰卡安娜 > 第75章 回到过去(一)
 
一个痛苦的夜晚,时间在半梦半醒间来回,在那夜里,安娜似乎起来过几次,但当她下一次睁眼,却只看见自己还身处原地。什么样的原地?在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完全不知道,每一次苏醒都将上一次的记忆扫空,她感觉自己全身都在冷汗的沐浴下。

阳光从斜上方洒了下来,随之洒下的还有一些晃动叶子的影子。她这一次醒来出现在了一个看似合理,但却仍旧记忆不清的地方。令她相信眼前就是现实的原因是她看见安隆就睡在她身边,只可惜他已经睡死了,并且永远都不会醒过来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为这一幕而感到高兴,以死亡换来的与她的亲近,安娜不太在意现在看起来怎样,毕竟她并没有给他任何机会,所以这对他算是一种愧对。

愧对无法对仇恨做任何解释,杀人就需要偿命,哪怕他真的怀着真爱又怎样呢?

安娜蠕动了一下子身子,将腿从他的身体下撤了出来。在她的身上染着很多赤红的斑点,有一些已经结块。但她感觉得到,影响自己的只是她身上的几条青紫的牙印,还有几条红色的刮伤。想必安隆的身体给安娜垫了底,否则被咬穿的可能就是她了。

这真是万幸。

她将腿抽缩回来,用视线环绕了这个山洞一圈。黄色和褐色的土填充了整个洞穴,下面布满砂石,上面则被蓬草遮盖,好像随时都要压负下来一样。她所坐的地方是差不多已经被揉烂了的茅草、树枝,尖锐地方还留下数撮动物灰白色的毛发。一些黑灰色的粪便已经干裂,几只小动物的身体已经腐烂,上面盈满了纷飞的苍蝇。

安娜丝毫想不通这是怎么一回事。她没死的事情已经够让她费解了,这些腐肉则为她增添了另外的一些困惑。难道它是食草的?如果那样的话它为什么要攻击他们?难道说只是为了保卫自己的领地?如果这样的话,它为什么还要把他们叼到这个地方?如果他们是它的战利品的话,为何它不在此守候,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呢?

这真是一些奇怪的想法,安娜感到可笑,换作任何人都会趁着这个机会逃之夭夭了,可她却仍旧在这里耗时间。她说不好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只觉得,好像到哪里都一样,没有了希望,一条命总算不了什么。这不是她第一次这样想,她追忆过去的事,总感觉自己逃脱这些痛苦中侥幸太多,有些甚至是不该有的。命运之神对她太仁慈,总让她活在这个世界上,可她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东西,心里没有一丝期望得到又可能得到的东西。现在看来不是正是一个好时候吗?如果在死亡之后有人责问她,她可以对对方解释说自己当时已经深受重伤,无法移动,更无法逃走。这样就没有人会说她轻慢了自己的生命了。

她怀着悲戚的情绪,目光闪烁,她看着那太阳,被树枝割成了不断变化的闪耀碎片。风从外面吹来,绕着山洞环绕了一圈,给她的伤痛吹走了一些。但她的心就像一个粪球,风只能吹掉它表面的臭气,风停了之后,它依旧在层层叠叠释放着体内的脏乱。

没人会懂她现在的感觉,也没人听她倾诉。她只是这个世界上的一只最弱小无力的动物,即使在好的生活中也从未真正掌握过自己的命运,即使在好的生活中也没有创造出任何真正值得回忆的价值。而价值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是可以向别人夸耀的?还是需要一直隐藏在心中的?她宁愿自己的脑袋跟麻雀那么大,那样就可以不去想任何事,并且还可以自由自在地飞翔。

征服或拯救世界永远是男人们的责任,如果他足够固执的话,即便一个人也可以支撑自己走下去,这让她羡慕。她不希望每个男人都将她看成是自己的战利品,尽管男人们为他拼杀或付出的感觉令她欣喜若狂,但在她有了已经有了这么多痛苦的记忆之后,这些行为就更令她恶心了。她怀念曾经跟家人相处的情景,他们从来不用异样的眼光看她。喜好问问题的兰卡,总是不愿带她出去的祖文,以及沉默寡言的父亲,现在想来,一切都太过美好。为何曾经她总爱抱怨呢?总喜欢拿自己是这个家庭中唯一的女人说事儿呢?

她对自己无可奈何,毕竟这都是过去的事,只能用余下的这点时间回忆,却无法再回到那一天。美美的女人,美美的死掉。她眨了眨眼,细密的睫毛将空气割碎。她将裙子撩起,双腿因为进食不足而显得细瘦,双脚像两条死鱼一样躺在地上,鞋子都已丢失。尘土将它们染黑,暴露的青色血管像滋生在大地上的河流一样不断流淌。几块不知什么时候添上的瘀青像河流汇聚的湖面,上面还有一些赤褐的水藻,只要摸一摸,还会感觉到刺激的疼痛。安娜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细纹逐渐增加,指甲里好多淤泥。尽管如此,这还是一双好手,像高挑的大树枝条一样,没有杂乱分枝,只有略宽的指节……

这些令她又回到了曾经的那个年代,女人的一生就是男人的玩物。自然,这其中也有纯美的爱情,所有人传颂最多的就是很久之前,瑞卡丽娜女王与安达塔国王的故事。安达塔放弃了宫廷中的各种华贵,与民间美丽善良的姑娘瑞卡丽娜结为夫妇,这本来就打破了人们惯于放在王宫贵族身上的想法。瑞卡丽娜没有为安达塔怀上任何子嗣,人们都以为这是这个女人身患疾病,有人甚至用刁言诅咒于她。而安达塔却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总是相信这个女人,任凭朝中有权之人议论纷纷,也从未提出过为这个国家寻找另外王后的事。时间过去了,神奇的事情在瑞卡丽娜身上逐渐体现。安达塔老去,但瑞卡丽娜却始终如新,对她的说法总是有好有坏,甚至有些人抱着在国王不注意的情况下,跑去与瑞卡丽娜睡一觉。他们以为衰老的国王不足以满足瑞卡丽娜的需求,总有一天,当国王死去,这个国家没有人继承,这个女人就会与下一个人结婚。无论是谁,他们总感觉只要得到了瑞卡丽娜,就等于拥有了整个国度。

然而后来,国王确实死了,在死之前,安达塔为瑞卡丽娜改变了一如既往的传统,立她为这个国家的新王。瑞卡丽娜就这样答应了他,在他死后,她在伊犁河畔建造了一座碧玉一样的城堡,让人毫无准备地,她带着一些女眷直接住进了那个城堡当中。

没有任何解释,没有什么准备,她就这样抛弃了整个国家。后来的一些人试图好言相劝,也有些人试图用武力威胁,但瑞卡丽娜始终闭门不见。在某一天,数千大军将这座城堡层层包围,他们想要证明女王已经死在了城堡中,这个国家应该由有能力接替它的人来治理。而这一次,瑞卡丽娜没有屈服,她下令打开大门,一个人从城堡中走了出来,虽然没有人对她当时的衣着进行过详细描述,但是据说她的身上散发着亮丽却并不刺眼的光芒(或许是一身坠着钻石的薄纱衣裙),她的微笑足以让数万个看到她的男人心碎。而她身上的香味,总是让来者所抱的恨意全部抵消,他们一见她,便情不自禁地将温柔挂在了脸上,只奢望能够得到她的一句话,或是一个指示,他们便愿意投身刀山火海——

传说可能过于浮夸地介绍了这一段,安娜知道。而领军的侍卫长并没有被这种诱惑弄得情绪混乱,并不是因为女王的魅力不够,而是欲望促使他明白只要征服了这个国家,那么眼前的这个女人也是措手可得的。然而他却想错了,他的企图是那么明显。在他还没有将自己所有的要求说完的时候,女王用神力召唤了风暴云雨,仿佛莫名出现了一样,太阳已经被遮挡,但天并没有真正黑下来,因为那云团只在整个军队的上方。军队之中开始出现了不安,逐渐转换成了剧烈的暴动,云的形态不断变化,加厚,犹如活物一样逐渐向地面靠近。终于,黑色云朵逐渐拉长,化作两条巨龙盘旋而下,它们在人群的上方敲击出一条光亮的闪电,将侍卫长整个打的焦黑,他可怜的马也没有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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