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隔着一段距离,费姝并看不清经纪人的脸，只是凭借着眼熟的装束认出了他。
即便这样，阴森的身影也让人后背发寒。
更别说费姝已经知道,这个男经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已经不再是活人了。
费姝没想到这么快又碰到了男经纪人，他看了一眼对面的穆姿月,脸上难免显露出一些紧张。
穆姿月回头也认出了男经纪人。
她好像并不是很惊讶男经纪人会在这里出现。
“他来找你的？”
虽然是问句，但高挑女人的语气却透着一股笃定的意味。
费姝胡乱答应一声，慌忙收回视线,看到对面的穆姿月和周围的人来人往心情才稍微安定一些。
这里人这么多,还是白天,就算经纪人真的变成奇怪的东西了,应该也不能在这里对他下手吧。
费姝手中捏着普通npc看不见的道具,纠结了一会儿,还是鼓起勇气想接触一下经纪人,看看它到底想做什么。
如果能知道昨天晚上它身上发生了什么就最好了。
“那我先……”
穆姿月撩起眼皮看了费姝一眼:“再吃一点。”
小主播吃东西慢吞吞的，小毛病不少,还有把喜欢的东西留到后面吃的习惯，现在碟子里还躺着两只剥好的虾仁没吃完。
按理来说经纪人能管理主播、分配资源,不管是话语权还是威严都大于手下的主播,但穆姿月一开口,虽然语气很轻，费姝也不自觉地去听她的话。
他自己还没意识到,但趋利避害的小动物直觉已经帮他做出了选择。
一只白生生的虾仁被费姝乖巧地咬进嘴巴里。
还有一只埋在饭盒里靠下的地方。
没东西吃的时候还好,一有条件了费姝就犯娇，捏着筷子挑挑拣拣，自以为很隐蔽地避过了不少带着苦味的绿色蔬菜。
皱着鼻子,一边吃一边把不喜欢的菜弄得盒子附近到处都是。
小漂亮大概也是知道挑食是不好的毛病，还知道遮掩，挑的全是自己看不见绿叶菜的角度。
从另外一边目睹全程的穆姿月:“……”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形状优美的薄唇张开一点又合上，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奇怪的是，不远处的经纪人也一直静静地站在那，并没有急着过来找人。
这让一直担心吃着吃着突然会有一张阴森面孔冒出来的费姝松了一口气。
不得不说，这顿午餐的味道很好，不管怎么说，给人的满足感也大于香精味道很重的方便速食。
费姝看着自己的饥饿值基本升满就放了筷子。
男经纪人也像是不耐烦了，朝着这边走过来。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经纪人有问题，从它身上并看不出什么异常。
费姝忍着不适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发现早上经纪人身上那些尸斑都已经不知不觉地消失了，皮肤看起来很正常。
僵硬的动作和表情也可以解释成没睡好，心情不好。
男经纪人停在离桌子保持一段距离的地方，它直直地看着费姝，仿佛没有看见他旁边的穆姿月那样，丝毫没有给旁边一点眼神。
费姝认为是两个npc之间没有触发交流。
穆姿月在收拾桌上的狼藉。
就算在做这种跟自己风格完全不符合的事情，她看起来也很优雅漂亮，手指象牙一样玉白修长，眉目间带着冷，跟人印象中主播的形象完全不一样。
男经纪人余光能看见穆姿月的动作，表情更僵硬了些，隐隐带着不敢置信。
费姝面对着经纪人，背对着之前的小桌子，没察觉到什么不对:“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男人眼底那些原本隐藏着的垂涎和觊觎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它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从提着的包里拿出了一个摄像头递给费姝。
费姝错愕:“这是给我的吗？”他认出了这个摄像头的品牌，在公寓的售卖处价格不菲，随即费姝紧张起来。
副本的npc怎么可能这么好心，这又是什么陷阱？
经纪人像是没有看见费姝脸上的警惕和紧张那般，略微扩散的瞳孔里倒映着费姝雪白细腻的脸。
就算是映在人不大的眼瞳里也能清晰可见的精致和漂亮。
小巧脆弱得像是能直接掬在掌心中。
经纪人说:“你需要它，安装很简单，只需要打开摄像头，你就能获得你想要的一切。”
不需要太过谄媚的言语和模样，只要不经意的皱眉，稍微对着镜头表现一点娇态，无论是凶戾的恶鬼还是眼高于顶的贵公子，都会又乖又贪婪地凑到主人手边，希冀着更多特别的对待。
就算脑子里全是膨胀的占有欲和黑暗的念头，在日常也是听话又忠诚的模样。
费姝看着经纪人掌心的摄像头，像看一只潘多拉魔盒。
他的确有过开摄像头的想法，毕竟根据昨天的经验，这里的观众好像对他的模样也很热情。
这应该是一个能够快速增长人气的方法。
可现在奇怪的经纪人主动让他开摄像头，还直接送了过来，费姝就陡然打消了这个念头。
但费姝还想不明白这件事的陷阱是什么。
做一个不那么笨的笨蛋的准则就是，想不明白的事情不要为难自己。
费姝不自觉地后退一点，跟诡异的经纪人保持距离:“我不打算跟你签约，也不想收你的东西。”
费姝生怕经纪人纠缠不清，特别强调:“我也没有开摄像头的想法。”
意料之外，被拒绝的经纪人并没有费姝想象中恐怖的反应。
它咧开嘴露出一个笑。
【不愧是你啊，自己的老婆只有自己能看是吧】
【是不是吓得姝宝不敢开摄像头，就能从源头上减少对手了】
费姝脸色苍白，这个笑很渗人，翘起的弧度简直不是人类可以做到的角度。
周围还有过往的npc和玩家，他们好像都没注意到刚才经纪人那个奇怪的笑容。
经纪人眼珠转了转，在费姝没反应过来之前，突然把摄像头盒子塞到了费姝手上。
费姝不敢在把它塞回去，懵了一会儿，拿着摄像头的姿势像拿着一个烫手山芋。
好在1938很快回复:【系统检测完毕，此为普通摄像头道具】
这就很奇怪了。
如果摄像头没有问题，那应该是使用摄像头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
费姝看经纪人急着要走，抿了下嘴巴，壮着胆子出声询问:“我看签约的那些主播，他们的表现好像都……”
费姝一时间找不出准确的形容词来形容之前看到的场景。
经纪人停在原地，转头，虽然费姝没有说完也明白了他的问题:“这是公司为员工精心设计的道路。”
被拒绝这么多次，它还是不死心地诱-惑:“如果你跟我们签约，我可以保证，你会很红，很出名，有数不完的钱。”
经纪人这句话说完，费姝觉得后背一凉，周围的温度好像都下降了些。
穆姿月明明跟他们隔着一段距离，也听不见他们的谈话，但手中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她扭头看着经纪人，表情莫测。
经纪人只看着费姝。
如果费姝离它够近，就能看见男人已经逐渐青白的额头缓缓开始渗血。
浑浊的眼瞳中黑色开始扩散。
想要他。
想要把他永远留在副本里，跟污泥和鲜花作伴，夜夜让赤-裸的美人安睡在珍宝与亲吻中，最华美的丝绸都沦为他的陪衬。
要他鸦羽般的睫毛温顺地盖着泛红的眼眸，脸颊上醉人的酡红长久不褪。
费姝当然是想一开始就拒绝的，但他恍惚了一瞬，没能马上开口。
像是生病发烧了，脑袋里乱成一堆浆糊。
经纪人原本有些发腻的声音传到耳朵里也跟以前有些不一样，更低沉些，也更有磁性，但并没有什么语气波动。
让费姝下意识想起最开始冰冷的系统ai。
它开始摇摆的眼神也变得冰冷镇静，对穆姿月若有若无的忌惮和恐惧也悄然隐没。
如果一台代理发声的机器。
“留下你的名字，你就可以获得你所有想要的。”
“你不会受到伤害，你会是……的宠儿。”
中间的两个字被刻意模糊，并听不清楚。
费姝安静地听着，半梦半醒一样，垂着眼，像看到了什么令人愉悦的事物被逗得很开心，脸上有恬静的笑容。
他就要开口应答:“……”好。
但同意的话并没有完全说出来。
费姝放在口袋里的指尖突然摸到了一样东西，表面柔韧冰凉。
费姝随之清醒过来，惊吓地反应过来自己差点答应了什么，冷汗打湿了乌黑的发尾和脖颈。
简直像是着魔了一样。
刚才就连1938持续响起的警报声都无法唤醒费姝的理智。
“经纪人”有问题，比他和卫旭之前想象商量的更加恐怖。
这种不知不觉让人迷失的能力，比费姝之前见过的不少boss都还要恐怖。
费姝白着脸后退两步，单薄的后背直直撞在穆姿月身上。
穆姿月抬手，扶着费姝的肩膀帮他稳住了身形。
虽然费姝身形纤细，但毕竟是个男孩子，这么没有控制地撞到女生身上，被撞的人多少会踉跄。
但穆姿月站得很稳，搭着费姝的手也很稳，从后面望穿着宽松挺括的服装，晃眼看去几乎都能完全抱住费姝。
都不像个女人。
但费姝这时候没有心思去想其他的。
穆姿月的声音:“东西已经收好了，要一起回去吗？”
费姝细白的手指下意识攀上穆姿月的袖子，说话时才发现自己喉咙发紧，出声甚至都有些沙哑了:“要的。”
穆姿月垂眸，看着自己袖子上的手指。
跟流浪漂浮的蒲公英一般，细软无力，只需要一点力道就能被拂开。
穆姿月没管自己被捏皱的袖子，也没管不远处死死盯着他们的“经纪人”，带着费姝离开了这里。
费姝肌肉僵硬，久久没有等到身后传来敌对生物袭击的动静。
他甚至不敢回头，亦步亦趋跟着穆姿月走出这片不知何时灯光都已经黯淡的区域。
它没有再阻拦。
也没发现费姝口袋里的东西，只以为是穆姿月突然的插手让费姝回过神来。
不知道走了多少距离，费姝身后隐隐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好像是经纪人的声音。
副本意识无法容忍任何对心尖尖上的人有过觊觎的肮脏东西存在。
哪怕经纪人已经死过一次了。
费姝两条细腿都要打颤了:“你有没听到……什么声音？”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太害怕下产生的幻觉。
穆姿月说:“没有。”
根据刚才穆姿月神态自若的表现，费姝觉得npc大概是感觉不到另外一部分npc奇怪的地方。
当然也听不见那些惨叫。
穆姿月一直把费姝送到了他的房间门口，她像是有什么事情，也没有多问刚才费姝不寻常的表现，匆匆离开。
费姝纠结一下叫住她:“谢谢你。”
不管是今天中午的午餐还是刚才的帮助。
虽然穆姿月作为普通npc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刚才帮了他。
费姝不太明白人情世故，但也没笨到以为穆姿月跟他分享午餐真的是怕浪费粮食。
穆姿月跟传闻中的不一样。
并不冷漠，脾气也没有很差。
穆姿月光是看费姝的表情就知道他脑袋里想了什么，她没有去纠正费姝想象里对她天真错误的想法。
“那就好好记住。”
费姝检查过房间没有问题，滚到床上用被子完全裹住自己，过了一会儿才探出一个脑袋:【刚刚是经纪人在叫吗？】
他觉得很奇怪，要叫也应该是其他玩家叫，经纪人怎么会发出惨叫？
1938又不能回答是因为之前经纪人有想法。
那些规则以下的东西说出来都脏了费姝耳朵:【惨叫经系统对比为经纪人声纹】
费姝柔软的头发现在跟自己的思绪一样乱:【我总觉得刚才有段时间的经纪人很……奇怪？】
费姝也说不出来，反正他觉得要自己留下来的那个声音给人的感觉，跟经纪人完全不同。
费姝又在床上滚了一圈，还有些后怕:【能让人不知不觉地答应它的要求，这种能力会不会太超标了？】
他有预感，如果当时自己没有清醒，可能真的会死，会永远被留在这里。
费姝总觉得这种能力，跟注重平衡的游戏副本不太符合。
他原本还想要1938帮忙对比经纪人之前的声音和刚才不对劲的地方，但1938没有再回复。
费姝也不是很失望，他已经习惯1938这个金手指时灵时不灵了。
1938日常又无法回答。
宿主参与的副本独特性已经越来越明显:boss的智能越来越高不再局限于单纯的副本boss；鬼王意识和副本意识越来越自主。
在深海副本中，副本意识甚至做出过驱使毁灭性灾难试图把费姝留下来的行为，虽然最后仍然没有伤害宿主。
而副本boss甚至跟副本意识不自觉想要留下宿主的行为产生过对抗。
这种矛盾的情况放在人类身上，类似人格分裂，自己还跟自己打起来。
现在连分系统也无法彻底计算和分析出这些异常的原因。
1938检查过，它记录下的资料和异常曾经被动提交到主系统那，这是它也无法控制的程序，但主系统接到资料后一直没有反应。
石沉大海，主系统也并没有发出试探或伤害费姝的指令。
费姝的脑袋想得没有系统这么多。
这种情况他只能默默决定远离越来越诡异的经纪人。
好在多少从经纪人那里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签约的人必须按照经纪人给的人设伪装自己，而根据费姝的观察，展现在直播间中的人设跟进入游戏时给出的人设可能会完全相反。
比如那个新人玩家乔权，费姝听过他讲自己在副本里需要保持胆小内敛的人设，但刚才看他直播的表现非常轻浮张扬。
傲慢下隐藏的是深深的恐惧。
玩家有人设崩坏的指标，就跟饥饿值和干净值一样，谁也不知道低到一定程度会发生什么事情。
这大概就是选择签约的陷阱和需要承担的风险。
惊悚游戏不会给玩家免费的午餐。
费姝不知道有多少玩家察觉了这件事，这种事情没必要藏私，他把这条信息编辑分享到了玩家群聊中。
发完消息，费姝的目光落在带回来的摄像头上。
他把摄像头拆出来看了下，设计非常方便，只需要一个接口插在电脑上就可以使用。
1938说它没有问题，但费姝一时半会儿肯定也不敢用。
他随手把摄像头固定在屏幕旁边。
费姝想起什么，伸手去摸自己的口袋——
果然，刚才的不是幻觉，他口袋里多了东西。
从兜里摸出来的是一朵眼熟的花。
费姝一怔，就是这朵奇怪的花，他在主世界接触它之后，就突然被带进了这个副本。
这朵花在主世界一直被摆在收藏阁里，据说有不知名的力量。
但一直没有玩家成功发掘出它的作用。
费姝记得很清楚，除了一些零钱，他的荷包里什么都没有，更不要说这朵花了。
他一进副本，就把这朵花摆在了床头。
冰凉柔韧的花瓣跟之前摸到的一模一样。
就是在摸到这朵花之后，费姝才从那种诡异的状态清醒。
难道这就是这朵花的作用吗？
消息提示声响起，费姝暂时把花放到一边，低头就看到了一条跳出来的聊天。
来自卫旭。
自从知道卫旭是个道士后，费姝就给他设置了特别提醒。
卫旭:【穆姿月不简单，离她远点。】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费姝问为什么卫旭却一直没有回复。
费姝看着这条提醒，聊天框里的文字打了又删，脑中闪过刚才在走廊里穆姿月带着他走在前面的模样。
轻描淡写，并没有什么安抚性的动作和语言，但就是给人很强的安全感。
费姝很纠结。
他觉得……穆姿月人还挺好的诶。
不管刚刚经历了怎样的波折和危险，费姝今天下午都不能再休息了。
平台的主播都像是不知疲倦那样，连续直播十几个小时都很常见。
在竞争这么激烈的环境，直播时长低意味着会流失很多人气。
虽然费姝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人气和粉丝可以流失。
但出乎意料，开播不久后的人气和弹幕比费姝想象中的要多。
大多都是在昨天的求生游戏里积累下来的。
今天的求生游戏也是在晚上，距离游戏开始还有一段时间，费姝原本以为在游戏开始之前他直播间的人气都会惨不忍睹。
“下午好。”
直播间中的弹幕一条一条地弹出来:
【主播今天还玩求生游戏吗？】
【开摄像头吗？】
【昨天主播的人物建模好好看，今天还能再看见吗？】
【灵异区的其他主播都化了妆，你为什么没化？】
【真人真正长游戏那样？开摄像头】
【跟游戏公司什么关系啊，能单独给你这么好的建模？】
费姝深呼吸一口气，明显感觉到了昨天跟今天弹幕的差别。
今天不友好的弹幕要比昨天多很多。
不少观众都在问费姝的长相，什么时候能开摄像头，还有声音有没有用什么软件。
言辞不是很礼貌。
大部分还是正常互动的弹幕。
费姝故意略过那些问新妆容还有不友好的弹幕，他还记得白天那个鬼怪化妆师、那些画上“入殓妆”就陷入疯狂的玩家。
即使知道这是游戏副本的设定，这些具有攻击性的弹幕也只是一晃而过，对比那些友好热情的弹幕数量并不多，但费姝还是会觉得难过。
1938出声:【用户下沉，更多人看见宿主，这是难免的事情。】
费姝也知道自己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喜欢自己。
他接触过的负面情绪太少，不太会应对这种情况，难免会在意。
费姝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开了一个单机小游戏，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
一门心思都在生气为什么游戏这么难，自己又这么菜上了。
费姝眼泪汪汪:【可不可以申请1938代打。】
1938:【……】
它觉得之前那个担心宿主太在意恶评会沉浸在难过情绪中的系统真的很傻。
惊悚游戏里的弹幕也放心了:
【好好的弹幕，为什么要喷人，一起讨论怎么搞老婆不香吗！】
【斯哈斯哈，老婆光着腿盘坐在椅子上hso】
【被游戏气得眼睛都红红的】
【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被抱着在电脑桌旁边那个得红的】
【不准瑟瑟！】
【就要瑟瑟就要瑟瑟】
【不愧是脑袋只有5kb的老婆，一点都不记仇】
【刚来，主播这么可爱吗，打游戏就想不起来生气乐】
【贴贴只能单项目运行的笨蛋姝宝】
为了不混淆，费姝直播的时候都把惊悚游戏里的弹幕关了，只留下副本直播间里的弹幕。
幸好没看，要不然看了就更生气了。
费姝游戏的间隙看了下弹幕，惊讶地发现弹幕比他预想中的要和谐友好很多。
他本来觉得自己死这么多次，弹幕一定会骂他。
仔细看了一会儿，费姝发现并不是没有不友好的弹幕，而是超管和房间管理一直在封禁言语过分的弹幕，所以直播间才显得格外和谐。
但这种平静没有保持多久。
随着时间过去，直播里观众的戾气越来越重。
一点小分歧都会让直播间里吵起来，几方的言辞越来越激烈。
连降低看弹幕频率的费姝都发现了不对劲。
起初他的劝阻还有用，但按照这种趋势，迟早直播间的这把火会烧到费姝身上。
【主播到底长什么样子？】
【开摄像头】
【打开摄像头】
【你在意观众的感受吗？】
【你真的跟游戏里的人长一样吗？】
不知道是可选弹幕的颜色还是其他原因，这些格外有逼迫性的弹幕全都渗着猩红色。
横着飘过屏幕让人无法忽视。
直播屏幕的像素不好，一个个字模糊地跳动着像是滴着血。
一副费姝不开摄像头不罢休的模样。
直播间的人气也越来越低。
费姝很着急，手指几乎都已经放在打开摄像头的按钮上了，但最终还是没有按下去。
如果开了摄像头说不定会有更糟糕的后果。
之前逃生游戏的进程那么紧张，费姝当然没时间专程去找一面镜子仔细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子，又去比较跟现实的自己有什么区别。
而且费姝也无法知道观众眼中的他到底是什么模样。
按照费姝的常识，真人进入游戏，还开直播，多多少少都会给人美颜吧。
费姝想得很多:【如果开了摄像头，观众发现我跟游戏里不一样，没那么好看，那岂不是会出问题？我是不是要先补习一下怎么开美颜？】
1938:【。】
1938:【系统推测这种可能性不大。】
它的宿主光是开了摄像头坐在那里都像一幅隽永美好的画。
血红的弹幕越来越多，费姝的心跳随之加速。
【主系统提醒:直播间恶意弹幕过多会触发负面效果】
费姝一点都不想知道这个负面效果是什么。
他紧张地看了一眼时间，还有十五分钟才能进入求生者游戏。
他要想办法撑过这十五分钟。
就在这时，费姝的屏幕上跳出了一个直播连麦邀请。
主动邀请的主播id显示为:简嵘。
简嵘？
费姝印象中没有这个人。
之前简嵘查房只是他单方面地看费姝的房间，费姝当时这么忙，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探究那些跟简嵘有关的弹幕。
他还不知道这位很受欢迎的电竞主播“点评”过他，态度还不算很好。
费姝本来不想接受。
除了社恐的人设外，他本人也不怎么喜欢社交，更喜欢自己安静地窝着玩玩小游戏。
但费姝发现，这个邀请弹出来后直播间血红弹幕的刷新速度慢了很多。
“简嵘”好像是一个蛮有人气的主播，直播间多了很多跟他有关的白色弹幕。
权衡之后，费姝最后点了接受。
不管这个简嵘想做什么，总比触发惊悚游戏的杀人机制要好。
但费姝根本不知道，这个叫做“直播连麦”的活动还会一起开摄像头，而费姝的摄像头其实已经连接上了，只是没有点开。
他什么准备都没有做。
等费姝惊讶地发现屏幕中突然出现熟悉的背景画面时，摄像头已经开了有一会儿了。
小漂亮根本没想开视频，摄像头的位置也是随手歪歪扭扭地放着。
对着的位置恰好是自己花瓣一样的嘴巴，微圆的唇珠像是缀在花瓣上的露水，因为惊讶微微张开一点，是很适合亲吻的唇形。
下巴不尖不圆，颜色像雪捏似的。
更
费姝慌忙把腿放下去，规矩地坐好，又手忙脚乱地去拢过于宽大的领子。
他一个人喜欢穿得宽松舒服些，抬起捏着宽松领口的手仿佛在掬一碰流动的清水，总是捏不住。
费姝都想直接打个结算了。
等他勉强弄好自己的着装耳尖已经红了，直播间里的弹幕颜色已经换了两次。
从血红到白色，又到现在红粉、黄色交杂。
【说来很不好意思，主播其实也没露什么，甚至脸都没看见，我就激动了】
【这么白的男孩子，一定是粉的吧】
【有什么是家人不能看的！】
【救命，想、想亲亲】
【礼物已经拉满了，今天去超市没买到茶包，主播发福利送个茶包没问题吧，所以宝贝什么时候给我茶包（小脸通黄）】
费姝再偏头去看连麦视频的另一位主播，俊美逼人的男人主动邀请他，却还没说一个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2-03-1619:35:12~2022-04-0110:12: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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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双方隔着一段距离,费姝并看不清经纪人的脸，只是凭借着眼熟的装束认出了他。
即便这样，阴森的身影也让人后背发寒。
更别说费姝已经知道,这个男经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已经不再是活人了。
费姝没想到这么快又碰到了男经纪人，他看了一眼对面的穆姿月,脸上难免显露出一些紧张。
穆姿月回头也认出了男经纪人。
她好像并不是很惊讶男经纪人会在这里出现。
“他来找你的？”
虽然是问句，但高挑女人的语气却透着一股笃定的意味。
费姝胡乱答应一声，慌忙收回视线,看到对面的穆姿月和周围的人来人往心情才稍微安定一些。
这里人这么多,还是白天,就算经纪人真的变成奇怪的东西了,应该也不能在这里对他下手吧。
费姝手中捏着普通npc看不见的道具,纠结了一会儿,还是鼓起勇气想接触一下经纪人,看看它到底想做什么。
如果能知道昨天晚上它身上发生了什么就最好了。
“那我先……”
穆姿月撩起眼皮看了费姝一眼:“再吃一点。”
小主播吃东西慢吞吞的，小毛病不少,还有把喜欢的东西留到后面吃的习惯，现在碟子里还躺着两只剥好的虾仁没吃完。
按理来说经纪人能管理主播、分配资源,不管是话语权还是威严都大于手下的主播,但穆姿月一开口,虽然语气很轻，费姝也不自觉地去听她的话。
他自己还没意识到,但趋利避害的小动物直觉已经帮他做出了选择。
一只白生生的虾仁被费姝乖巧地咬进嘴巴里。
还有一只埋在饭盒里靠下的地方。
没东西吃的时候还好,一有条件了费姝就犯娇，捏着筷子挑挑拣拣，自以为很隐蔽地避过了不少带着苦味的绿色蔬菜。
皱着鼻子,一边吃一边把不喜欢的菜弄得盒子附近到处都是。
小漂亮大概也是知道挑食是不好的毛病，还知道遮掩，挑的全是自己看不见绿叶菜的角度。
从另外一边目睹全程的穆姿月:“……”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形状优美的薄唇张开一点又合上，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奇怪的是，不远处的经纪人也一直静静地站在那，并没有急着过来找人。
这让一直担心吃着吃着突然会有一张阴森面孔冒出来的费姝松了一口气。
不得不说，这顿午餐的味道很好，不管怎么说，给人的满足感也大于香精味道很重的方便速食。
费姝看着自己的饥饿值基本升满就放了筷子。
男经纪人也像是不耐烦了，朝着这边走过来。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经纪人有问题，从它身上并看不出什么异常。
费姝忍着不适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发现早上经纪人身上那些尸斑都已经不知不觉地消失了，皮肤看起来很正常。
僵硬的动作和表情也可以解释成没睡好，心情不好。
男经纪人停在离桌子保持一段距离的地方，它直直地看着费姝，仿佛没有看见他旁边的穆姿月那样，丝毫没有给旁边一点眼神。
费姝认为是两个npc之间没有触发交流。
穆姿月在收拾桌上的狼藉。
就算在做这种跟自己风格完全不符合的事情，她看起来也很优雅漂亮，手指象牙一样玉白修长，眉目间带着冷，跟人印象中主播的形象完全不一样。
男经纪人余光能看见穆姿月的动作，表情更僵硬了些，隐隐带着不敢置信。
费姝面对着经纪人，背对着之前的小桌子，没察觉到什么不对:“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男人眼底那些原本隐藏着的垂涎和觊觎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它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从提着的包里拿出了一个摄像头递给费姝。
费姝错愕:“这是给我的吗？”他认出了这个摄像头的品牌，在公寓的售卖处价格不菲，随即费姝紧张起来。
副本的npc怎么可能这么好心，这又是什么陷阱？
经纪人像是没有看见费姝脸上的警惕和紧张那般，略微扩散的瞳孔里倒映着费姝雪白细腻的脸。
就算是映在人不大的眼瞳里也能清晰可见的精致和漂亮。
小巧脆弱得像是能直接掬在掌心中。
经纪人说:“你需要它，安装很简单，只需要打开摄像头，你就能获得你想要的一切。”
不需要太过谄媚的言语和模样，只要不经意的皱眉，稍微对着镜头表现一点娇态，无论是凶戾的恶鬼还是眼高于顶的贵公子，都会又乖又贪婪地凑到主人手边，希冀着更多特别的对待。
就算脑子里全是膨胀的占有欲和黑暗的念头，在日常也是听话又忠诚的模样。
费姝看着经纪人掌心的摄像头，像看一只潘多拉魔盒。
他的确有过开摄像头的想法，毕竟根据昨天的经验，这里的观众好像对他的模样也很热情。
这应该是一个能够快速增长人气的方法。
可现在奇怪的经纪人主动让他开摄像头，还直接送了过来，费姝就陡然打消了这个念头。
但费姝还想不明白这件事的陷阱是什么。
做一个不那么笨的笨蛋的准则就是，想不明白的事情不要为难自己。
费姝不自觉地后退一点，跟诡异的经纪人保持距离:“我不打算跟你签约，也不想收你的东西。”
费姝生怕经纪人纠缠不清，特别强调:“我也没有开摄像头的想法。”
意料之外，被拒绝的经纪人并没有费姝想象中恐怖的反应。
它咧开嘴露出一个笑。
【不愧是你啊，自己的老婆只有自己能看是吧】
【是不是吓得姝宝不敢开摄像头，就能从源头上减少对手了】
费姝脸色苍白，这个笑很渗人，翘起的弧度简直不是人类可以做到的角度。
周围还有过往的npc和玩家，他们好像都没注意到刚才经纪人那个奇怪的笑容。
经纪人眼珠转了转，在费姝没反应过来之前，突然把摄像头盒子塞到了费姝手上。
费姝不敢在把它塞回去，懵了一会儿，拿着摄像头的姿势像拿着一个烫手山芋。
好在1938很快回复:【系统检测完毕，此为普通摄像头道具】
这就很奇怪了。
如果摄像头没有问题，那应该是使用摄像头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
费姝看经纪人急着要走，抿了下嘴巴，壮着胆子出声询问:“我看签约的那些主播，他们的表现好像都……”
费姝一时间找不出准确的形容词来形容之前看到的场景。
经纪人停在原地，转头，虽然费姝没有说完也明白了他的问题:“这是公司为员工精心设计的道路。”
被拒绝这么多次，它还是不死心地诱-惑:“如果你跟我们签约，我可以保证，你会很红，很出名，有数不完的钱。”
经纪人这句话说完，费姝觉得后背一凉，周围的温度好像都下降了些。
穆姿月明明跟他们隔着一段距离，也听不见他们的谈话，但手中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她扭头看着经纪人，表情莫测。
经纪人只看着费姝。
如果费姝离它够近，就能看见男人已经逐渐青白的额头缓缓开始渗血。
浑浊的眼瞳中黑色开始扩散。
想要他。
想要把他永远留在副本里，跟污泥和鲜花作伴，夜夜让赤-裸的美人安睡在珍宝与亲吻中，最华美的丝绸都沦为他的陪衬。
要他鸦羽般的睫毛温顺地盖着泛红的眼眸，脸颊上醉人的酡红长久不褪。
费姝当然是想一开始就拒绝的，但他恍惚了一瞬，没能马上开口。
像是生病发烧了，脑袋里乱成一堆浆糊。
经纪人原本有些发腻的声音传到耳朵里也跟以前有些不一样，更低沉些，也更有磁性，但并没有什么语气波动。
让费姝下意识想起最开始冰冷的系统ai。
它开始摇摆的眼神也变得冰冷镇静，对穆姿月若有若无的忌惮和恐惧也悄然隐没。
如果一台代理发声的机器。
“留下你的名字，你就可以获得你所有想要的。”
“你不会受到伤害，你会是……的宠儿。”
中间的两个字被刻意模糊，并听不清楚。
费姝安静地听着，半梦半醒一样，垂着眼，像看到了什么令人愉悦的事物被逗得很开心，脸上有恬静的笑容。
他就要开口应答:“……”好。
但同意的话并没有完全说出来。
费姝放在口袋里的指尖突然摸到了一样东西，表面柔韧冰凉。
费姝随之清醒过来，惊吓地反应过来自己差点答应了什么，冷汗打湿了乌黑的发尾和脖颈。
简直像是着魔了一样。
刚才就连1938持续响起的警报声都无法唤醒费姝的理智。
“经纪人”有问题，比他和卫旭之前想象商量的更加恐怖。
这种不知不觉让人迷失的能力，比费姝之前见过的不少boss都还要恐怖。
费姝白着脸后退两步，单薄的后背直直撞在穆姿月身上。
穆姿月抬手，扶着费姝的肩膀帮他稳住了身形。
虽然费姝身形纤细，但毕竟是个男孩子，这么没有控制地撞到女生身上，被撞的人多少会踉跄。
但穆姿月站得很稳，搭着费姝的手也很稳，从后面望穿着宽松挺括的服装，晃眼看去几乎都能完全抱住费姝。
都不像个女人。
但费姝这时候没有心思去想其他的。
穆姿月的声音:“东西已经收好了，要一起回去吗？”
费姝细白的手指下意识攀上穆姿月的袖子，说话时才发现自己喉咙发紧，出声甚至都有些沙哑了:“要的。”
穆姿月垂眸，看着自己袖子上的手指。
跟流浪漂浮的蒲公英一般，细软无力，只需要一点力道就能被拂开。
穆姿月没管自己被捏皱的袖子，也没管不远处死死盯着他们的“经纪人”，带着费姝离开了这里。
费姝肌肉僵硬，久久没有等到身后传来敌对生物袭击的动静。
他甚至不敢回头，亦步亦趋跟着穆姿月走出这片不知何时灯光都已经黯淡的区域。
它没有再阻拦。
也没发现费姝口袋里的东西，只以为是穆姿月突然的插手让费姝回过神来。
不知道走了多少距离，费姝身后隐隐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好像是经纪人的声音。
副本意识无法容忍任何对心尖尖上的人有过觊觎的肮脏东西存在。
哪怕经纪人已经死过一次了。
费姝两条细腿都要打颤了:“你有没听到……什么声音？”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太害怕下产生的幻觉。
穆姿月说:“没有。”
根据刚才穆姿月神态自若的表现，费姝觉得npc大概是感觉不到另外一部分npc奇怪的地方。
当然也听不见那些惨叫。
穆姿月一直把费姝送到了他的房间门口，她像是有什么事情，也没有多问刚才费姝不寻常的表现，匆匆离开。
费姝纠结一下叫住她:“谢谢你。”
不管是今天中午的午餐还是刚才的帮助。
虽然穆姿月作为普通npc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刚才帮了他。
费姝不太明白人情世故，但也没笨到以为穆姿月跟他分享午餐真的是怕浪费粮食。
穆姿月跟传闻中的不一样。
并不冷漠，脾气也没有很差。
穆姿月光是看费姝的表情就知道他脑袋里想了什么，她没有去纠正费姝想象里对她天真错误的想法。
“那就好好记住。”
费姝检查过房间没有问题，滚到床上用被子完全裹住自己，过了一会儿才探出一个脑袋:【刚刚是经纪人在叫吗？】
他觉得很奇怪，要叫也应该是其他玩家叫，经纪人怎么会发出惨叫？
1938又不能回答是因为之前经纪人有想法。
那些规则以下的东西说出来都脏了费姝耳朵:【惨叫经系统对比为经纪人声纹】
费姝柔软的头发现在跟自己的思绪一样乱:【我总觉得刚才有段时间的经纪人很……奇怪？】
费姝也说不出来，反正他觉得要自己留下来的那个声音给人的感觉，跟经纪人完全不同。
费姝又在床上滚了一圈，还有些后怕:【能让人不知不觉地答应它的要求，这种能力会不会太超标了？】
他有预感，如果当时自己没有清醒，可能真的会死，会永远被留在这里。
费姝总觉得这种能力，跟注重平衡的游戏副本不太符合。
他原本还想要1938帮忙对比经纪人之前的声音和刚才不对劲的地方，但1938没有再回复。
费姝也不是很失望，他已经习惯1938这个金手指时灵时不灵了。
1938日常又无法回答。
宿主参与的副本独特性已经越来越明显:boss的智能越来越高不再局限于单纯的副本boss；鬼王意识和副本意识越来越自主。
在深海副本中，副本意识甚至做出过驱使毁灭性灾难试图把费姝留下来的行为，虽然最后仍然没有伤害宿主。
而副本boss甚至跟副本意识不自觉想要留下宿主的行为产生过对抗。
这种矛盾的情况放在人类身上，类似人格分裂，自己还跟自己打起来。
现在连分系统也无法彻底计算和分析出这些异常的原因。
1938检查过，它记录下的资料和异常曾经被动提交到主系统那，这是它也无法控制的程序，但主系统接到资料后一直没有反应。
石沉大海，主系统也并没有发出试探或伤害费姝的指令。
费姝的脑袋想得没有系统这么多。
这种情况他只能默默决定远离越来越诡异的经纪人。
好在多少从经纪人那里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签约的人必须按照经纪人给的人设伪装自己，而根据费姝的观察，展现在直播间中的人设跟进入游戏时给出的人设可能会完全相反。
比如那个新人玩家乔权，费姝听过他讲自己在副本里需要保持胆小内敛的人设，但刚才看他直播的表现非常轻浮张扬。
傲慢下隐藏的是深深的恐惧。
玩家有人设崩坏的指标，就跟饥饿值和干净值一样，谁也不知道低到一定程度会发生什么事情。
这大概就是选择签约的陷阱和需要承担的风险。
惊悚游戏不会给玩家免费的午餐。
费姝不知道有多少玩家察觉了这件事，这种事情没必要藏私，他把这条信息编辑分享到了玩家群聊中。
发完消息，费姝的目光落在带回来的摄像头上。
他把摄像头拆出来看了下，设计非常方便，只需要一个接口插在电脑上就可以使用。
1938说它没有问题，但费姝一时半会儿肯定也不敢用。
他随手把摄像头固定在屏幕旁边。
费姝想起什么，伸手去摸自己的口袋——
果然，刚才的不是幻觉，他口袋里多了东西。
从兜里摸出来的是一朵眼熟的花。
费姝一怔，就是这朵奇怪的花，他在主世界接触它之后，就突然被带进了这个副本。
这朵花在主世界一直被摆在收藏阁里，据说有不知名的力量。
但一直没有玩家成功发掘出它的作用。
费姝记得很清楚，除了一些零钱，他的荷包里什么都没有，更不要说这朵花了。
他一进副本，就把这朵花摆在了床头。
冰凉柔韧的花瓣跟之前摸到的一模一样。
就是在摸到这朵花之后，费姝才从那种诡异的状态清醒。
难道这就是这朵花的作用吗？
消息提示声响起，费姝暂时把花放到一边，低头就看到了一条跳出来的聊天。
来自卫旭。
自从知道卫旭是个道士后，费姝就给他设置了特别提醒。
卫旭:【穆姿月不简单，离她远点。】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费姝问为什么卫旭却一直没有回复。
费姝看着这条提醒，聊天框里的文字打了又删，脑中闪过刚才在走廊里穆姿月带着他走在前面的模样。
轻描淡写，并没有什么安抚性的动作和语言，但就是给人很强的安全感。
费姝很纠结。
他觉得……穆姿月人还挺好的诶。
不管刚刚经历了怎样的波折和危险，费姝今天下午都不能再休息了。
平台的主播都像是不知疲倦那样，连续直播十几个小时都很常见。
在竞争这么激烈的环境，直播时长低意味着会流失很多人气。
虽然费姝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人气和粉丝可以流失。
但出乎意料，开播不久后的人气和弹幕比费姝想象中的要多。
大多都是在昨天的求生游戏里积累下来的。
今天的求生游戏也是在晚上，距离游戏开始还有一段时间，费姝原本以为在游戏开始之前他直播间的人气都会惨不忍睹。
“下午好。”
直播间中的弹幕一条一条地弹出来:
【主播今天还玩求生游戏吗？】
【开摄像头吗？】
【昨天主播的人物建模好好看，今天还能再看见吗？】
【灵异区的其他主播都化了妆，你为什么没化？】
【真人真正长游戏那样？开摄像头】
【跟游戏公司什么关系啊，能单独给你这么好的建模？】
费姝深呼吸一口气，明显感觉到了昨天跟今天弹幕的差别。
今天不友好的弹幕要比昨天多很多。
不少观众都在问费姝的长相，什么时候能开摄像头，还有声音有没有用什么软件。
言辞不是很礼貌。
大部分还是正常互动的弹幕。
费姝故意略过那些问新妆容还有不友好的弹幕，他还记得白天那个鬼怪化妆师、那些画上“入殓妆”就陷入疯狂的玩家。
即使知道这是游戏副本的设定，这些具有攻击性的弹幕也只是一晃而过，对比那些友好热情的弹幕数量并不多，但费姝还是会觉得难过。
1938出声:【用户下沉，更多人看见宿主，这是难免的事情。】
费姝也知道自己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喜欢自己。
他接触过的负面情绪太少，不太会应对这种情况，难免会在意。
费姝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开了一个单机小游戏，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
一门心思都在生气为什么游戏这么难，自己又这么菜上了。
费姝眼泪汪汪:【可不可以申请1938代打。】
1938:【……】
它觉得之前那个担心宿主太在意恶评会沉浸在难过情绪中的系统真的很傻。
惊悚游戏里的弹幕也放心了:
【好好的弹幕，为什么要喷人，一起讨论怎么搞老婆不香吗！】
【斯哈斯哈，老婆光着腿盘坐在椅子上hso】
【被游戏气得眼睛都红红的】
【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被抱着在电脑桌旁边那个得红的】
【不准瑟瑟！】
【就要瑟瑟就要瑟瑟】
【不愧是脑袋只有5kb的老婆，一点都不记仇】
【刚来，主播这么可爱吗，打游戏就想不起来生气乐】
【贴贴只能单项目运行的笨蛋姝宝】
为了不混淆，费姝直播的时候都把惊悚游戏里的弹幕关了，只留下副本直播间里的弹幕。
幸好没看，要不然看了就更生气了。
费姝游戏的间隙看了下弹幕，惊讶地发现弹幕比他预想中的要和谐友好很多。
他本来觉得自己死这么多次，弹幕一定会骂他。
仔细看了一会儿，费姝发现并不是没有不友好的弹幕，而是超管和房间管理一直在封禁言语过分的弹幕，所以直播间才显得格外和谐。
但这种平静没有保持多久。
随着时间过去，直播里观众的戾气越来越重。
一点小分歧都会让直播间里吵起来，几方的言辞越来越激烈。
连降低看弹幕频率的费姝都发现了不对劲。
起初他的劝阻还有用，但按照这种趋势，迟早直播间的这把火会烧到费姝身上。
【主播到底长什么样子？】
【开摄像头】
【打开摄像头】
【你在意观众的感受吗？】
【你真的跟游戏里的人长一样吗？】
不知道是可选弹幕的颜色还是其他原因，这些格外有逼迫性的弹幕全都渗着猩红色。
横着飘过屏幕让人无法忽视。
直播屏幕的像素不好，一个个字模糊地跳动着像是滴着血。
一副费姝不开摄像头不罢休的模样。
直播间的人气也越来越低。
费姝很着急，手指几乎都已经放在打开摄像头的按钮上了，但最终还是没有按下去。
如果开了摄像头说不定会有更糟糕的后果。
之前逃生游戏的进程那么紧张，费姝当然没时间专程去找一面镜子仔细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子，又去比较跟现实的自己有什么区别。
而且费姝也无法知道观众眼中的他到底是什么模样。
按照费姝的常识，真人进入游戏，还开直播，多多少少都会给人美颜吧。
费姝想得很多:【如果开了摄像头，观众发现我跟游戏里不一样，没那么好看，那岂不是会出问题？我是不是要先补习一下怎么开美颜？】
1938:【。】
1938:【系统推测这种可能性不大。】
它的宿主光是开了摄像头坐在那里都像一幅隽永美好的画。
血红的弹幕越来越多，费姝的心跳随之加速。
【主系统提醒:直播间恶意弹幕过多会触发负面效果】
费姝一点都不想知道这个负面效果是什么。
他紧张地看了一眼时间，还有十五分钟才能进入求生者游戏。
他要想办法撑过这十五分钟。
就在这时，费姝的屏幕上跳出了一个直播连麦邀请。
主动邀请的主播id显示为:简嵘。
简嵘？
费姝印象中没有这个人。
之前简嵘查房只是他单方面地看费姝的房间，费姝当时这么忙，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探究那些跟简嵘有关的弹幕。
他还不知道这位很受欢迎的电竞主播“点评”过他，态度还不算很好。
费姝本来不想接受。
除了社恐的人设外，他本人也不怎么喜欢社交，更喜欢自己安静地窝着玩玩小游戏。
但费姝发现，这个邀请弹出来后直播间血红弹幕的刷新速度慢了很多。
“简嵘”好像是一个蛮有人气的主播，直播间多了很多跟他有关的白色弹幕。
权衡之后，费姝最后点了接受。
不管这个简嵘想做什么，总比触发惊悚游戏的杀人机制要好。
但费姝根本不知道，这个叫做“直播连麦”的活动还会一起开摄像头，而费姝的摄像头其实已经连接上了，只是没有点开。
他什么准备都没有做。
等费姝惊讶地发现屏幕中突然出现熟悉的背景画面时，摄像头已经开了有一会儿了。
小漂亮根本没想开视频，摄像头的位置也是随手歪歪扭扭地放着。
对着的位置恰好是自己花瓣一样的嘴巴，微圆的唇珠像是缀在花瓣上的露水，因为惊讶微微张开一点，是很适合亲吻的唇形。
下巴不尖不圆，颜色像雪捏似的。
更
费姝慌忙把腿放下去，规矩地坐好，又手忙脚乱地去拢过于宽大的领子。
他一个人喜欢穿得宽松舒服些，抬起捏着宽松领口的手仿佛在掬一碰流动的清水，总是捏不住。
费姝都想直接打个结算了。
等他勉强弄好自己的着装耳尖已经红了，直播间里的弹幕颜色已经换了两次。
从血红到白色，又到现在红粉、黄色交杂。
【说来很不好意思，主播其实也没露什么，甚至脸都没看见，我就激动了】
【这么白的男孩子，一定是粉的吧】
【有什么是家人不能看的！】
【救命，想、想亲亲】
【礼物已经拉满了，今天去超市没买到茶包，主播发福利送个茶包没问题吧，所以宝贝什么时候给我茶包（小脸通黄）】
费姝再偏头去看连麦视频的另一位主播，俊美逼人的男人主动邀请他，却还没说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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