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随说。
周衍行大概做梦都要笑醒。
可是他如果和钟显有私交，怎么可能此刻还有空调侃周衍行？必定是替钟显担心。
而且叶随知道钟显失踪的严重性，他这么告诉他，要么是对她十分信任，要么是根本不在意钟显的事。
苏姜吸一口气，希望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样。
她从叶随办公室走到茶水间，就这么一路下来，冷汗涔涔。
茶水间里安安静静，苏姜站了一会儿，转身去女洗手间。
她给周衍行拨了个电话。
没人接。
苏姜心里“咯噔”一声，随即想起另外一个当事人还在。
她又颤颤巍巍的把电话打给钟易。
这下有人接了。
“苏小姐。”
苏姜压低声音，语气带了点急切：“事情怎么样了？”
“别急。”钟易说，“对我来说，是成功的。”
她隐约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劲，可哪里不对劲又想不起来，苏姜问：“周衍行呢？”
现在她才发现，这半个月来周衍行的半点消息都没有，不知道是不是他在处理后事或者谋划什么。
“这我就不清楚了，可能忙吧。”
苏姜沉默片刻，又问：“那钟显是不是……”
钟易的语气没什么起伏：“苏小姐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何必再来问我?”
……
小吴处理完事情，终于有时间来一趟洗手间。
她看见苏姜背对她站着，背绷得笔直，仿佛在和什么抗争似的。
小吴道：“苏秘书，怎么站着不动呀？”
她走上前去看了她一眼，看见她的脸，顿住：“怎么了？”
小吴看到的，是她红到不能再红的眼睛，跟哭过一样，不过她眼睑周围一点湿润的痕迹也没有。
苏姜说：“没事。”
她走出去了。
走回办公室的路并不长，但足够她想完一些事情。
苏姜想，钟显，你怪不得我。
如果不是你把我往死路上逼，把控我的人生和自由，那么我也不会狠心。
现在好了，我们两清。
……
叶随对苏姜的心思那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这段时间以来更是越来越明显，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去苏姜家里坐一会儿。
有时在她那儿吃一顿晚饭，有时跟她一起看一场电影，有时跟她一起处理工作上的事。
她隐隐知道用不了多久就会发生些什么。
果然这天晚上，他有在她家留宿的意思。
苏姜想了想，叶随对她是不一样的，钟显和周衍行都是在利用她，但他不是，他的感情真挚而热烈，从来没有人这么真诚对她，于是苏姜没有拒绝。
叶随很开心，全身上下充满一股愉悦的味道。
男女之间，还是孤男寡女，不管是为了需求还是为了爱，也就那么回事。
叶随很温柔。
跟钟显的霸道完全不一样，只是在最后那一步时，她还是推开他了。
苏姜难得会有歉意：“抱歉，我不太习惯。”
叶随以为她是被自己的轻浮吓到，想想自己的行为的确是有些冒失，他顿了顿，抱住她：“苏姜，我不是那种随便就跟异性发生关系的人。我对你这样，是因为我想娶你。”
苏姜不动声色的偏了下头。
叶随想的还是有些简单了，叶家是绝对不会接受她这样身份的人进叶家的。
况且她和周衍行还有过不清不楚的一段关系。
第二天，叶随没去上班，带着苏姜去了家画廊。
才进去，苏姜就惊讶不小，她在一幅画面前停了几次，叶随看着她笑，示意她转身。
她照做后，看见身后站了个中年男性，不高微胖，头发微长，很是和蔼。
她更惊讶：“谢墩老师？”
谢墩是个画家，在国际上都拿了不少奖，名扬四海。
他点点头：“苏姜。”
“你认识我？”
“我跟你母亲从小一起长大，是很多年的好友。”
叶随说：“苏姜，以后谢墩老师会是你身后的人，他算是你舅舅。”
苏姜一顿，视线从叶随身上移到谢墩身上，后者依旧看着他笑，只是笑容当中有一丝遗憾：“说起来我的确算是你的舅舅，我母亲死后，我跟在你外婆身边呆了一段时间，可惜这份恩情我没来得及还……”却早就物是人非了。
她也不推脱，笑着说：“舅舅。”
谢墩有些动容，苏姜又走上去给他一个拥抱，他叹口气，说：“好孩子。”
叶随只是很礼貌的站在一旁，没有插入到他们当中。
两人又陪谢墩吃了饭，临走的时候，他看一眼叶随，意味深长的对苏姜说：“眼光不错。”
她没表态，倒是叶随的脸有些微红。
苏姜跟着他坐回车上，系安全带的时候跟他说了声谢谢。
叶随手握方向盘，没有看她，但是语气却是十分的认真：“苏姜，我是真的想跟你结婚。我知道你担心叶家……，可现在有了谢墩老师，看在他的面子应该不会有那么难。我母亲对我的要求没那么高，书香门第出来的也是行的。”
苏姜没有想过叶随想的竟然想的这么周全，满眼复杂的看着他。
叶随说：“我找谢墩先生，并不是因为我看不起你，我只是，只是想让我们更加平等。”
与其说是他想，不如说他是怕她会因为差他太多而自卑。叶随是真的留意了她的每一个方面，看出她的骄傲，便竭力想替她维持。
他不像他们，只想把她当成金丝雀，乖乖巧巧的养在身边。
她不得不承认，叶随的每一句话都说到了她的心坎上。
苏姜整个人软了不少，问：“谢墩和我母亲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而且叶氏的生意都是干干净净的，不会有很多暗地里的关系，从上次找钟显帮忙找人其实就很清楚了。
他要找些现代这种信息化的消息或许容易，但那个年代的，很难。
叶随本想说是当初从钟显那儿听来的，但他不愿意提其他男人的名字，说：“花了些时间和精力。”
苏姜便不再多问了。
两人在一起也就顺其自然。
这件事叶随没有隐瞒的打算，跟他在生意上有些往来的，都知道这个消息。于是叶随没了顾忌，只要一谈事情，就肯定会把苏姜带在身边。
两人在一起差不多一个月后，叶随和苏姜步入正轨。
两人约了晚上一起吃晚饭。
苏姜先到，叶随有事说要晚来一步，她只好坐在餐厅里等他。
此刻天已经全黑，苏姜看了眼玻璃，上面有个影子，很高，她有种熟悉的感觉，又仔细看了两眼，那人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突然偏过头来。
那半张脸更熟悉了。
苏姜跟他同床共枕那么多次，对他熟到不能再熟，光靠这么点，她就能肯定个大概。
不可能。
不可能是他。
苏姜心里一颤，立刻抬头去看，看见那人走上了楼梯。
她站起来，一下子却没站稳，好在扶住了桌子，不至于让她跌倒。苏姜什么都顾不得，跟着那个人的放向走了过去。
她在楼梯口时他正好到二楼，左拐。
她跟上，看他走进一个包厢。
苏姜慢慢的，慢慢的走到包厢门口，手不太坚决的伸出来，还没推，门被里头的人打开了。
钟易站着居高临下看她：“跟着我做什么？”
她抬着头看他，钟易和钟显两人虽然是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他们身高差不多，侧脸看起来相似度也很高，长相真的非常相似。
原来是钟易。
钟易：“嗯？”
苏姜把抬着的眼皮放下去，说：“我以为是他。”
钟易面无表情：“放不下他？”
她先是一言不发，然后笑了：“不，我只是想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残了或者死了，不然我不放心。”
他没再看她，关上门。
苏姜透过门缝，看见了一个女人的身影，有些怯懦，但是清纯无比。
她在记忆中很快找出了这么号人。
许栩。
可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周衍行也在？
……
钟易坐回沙发上后，发现许栩一动不动，显然是有些怵面前的人。
钟易不动声色的把人进怀里，看那亮着的烟头，眉头一皱，说：“掐了。”
那人顿了顿，还算听话。
许栩说：“钟易，还好你不抽烟。”
却被人不悦的扫了一眼。
她马上就闭嘴了，往钟易的怀里缩了缩：“我这次，不算功劳也有苦劳吧。要是没有我，钟易怎么会老老实实帮你忙。”
男人似笑非笑：“想死呢？”
钟易没什么表情：“不要你女人恨你不爱你，想至你于死地，就把气全撒在别人身上。”
许栩说：“就是。”
钟易顿了顿，到底是把许栩给叫出去了：“你先自己玩。”
许栩不乐意，想了一会儿，打商量说：“那今天晚上我在上面。”
钟易沉默，他向来是牢牢掌握控制权的，不过这会儿先骗了她再说：“好。”
“不许骗人。”
“嗯。”
许栩得到答案，离开的很快。
没了女人，抽烟自然就不再是禁忌，男人又点了一根，并没开口，钟易也不急，等男人把烟抽了一半，他才说：“想怎么做？”
男人没答，反问他：“你回国那天，她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呢？”
钟易道：“我告诉她，她做的事会让你不死也残。”他微顿，又继续，“她说她知道。”
男人“嗯”了一声，表情冷淡，仿佛问的是其他人的事情：“都没有犹豫一下？”
“没有。”
“嗯。”
刚才在门口，她巴不得他去死。
想来那天也和今天差不多。
“她现在和叶随不错，叶家知道谢墩后，对他俩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男人笑一笑，表情有些漫不经心：“叶随倒是有心。”
钟易说：“她嫁给叶随未必不是好事，叶家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有的让她痛苦的。”
“我不会让她嫁给他。”
钟易略带疑问的看了看他。
男人的脸长得极其好看，他没灭烟就直接把烟丢进了烟灰缸里：“这么好的结局，她配不上。”
他会替她量身打造一个属于她的结局。
……
苏姜没想到，叶随之所以来得晚，竟然会是为了和她求婚。
当她看他穿着真装出现在她面前时，苏姜第一反应是想逃，第二反应是站在原地不动。
或许吧，或许叶随就是她的结局。
可她又想起她失信了，她答应过别人不会和叶随在一起，却没有做到。
苏姜的脑子有些乱。
叶随单膝跪地，手上的钻戒足够让很多女人羡慕了：“苏姜，虽然有点快，但是我真的想早点把你娶回去，你今天不答应我也没有关系，我会一直坚持的。苏姜，我从小到大，就只喜欢过你一个女人。”
“叶随……”她有些为难的看着他。
“苏姜，嫁给我，嫁给我好不好？”
她看了看四周，都站满了人，此刻全部都是给叶随加油的：“美女，遇到这么好的男人就嫁了吧。”
“对啊，高富帅呢。”
“脾气还这么好，你说我怎么就没有遇到这么好的男人呢？”
叶随一鼓作气，声音响亮：“苏姜，嫁给我好不好？”
苏姜越来越动摇，其实嫁给叶随真的确不错，她或许可以找到比他帅的，但不一定会比他好；也有可能找到比他有钱的，但也不一定比他好。
叶随真的真的称得上是一个很好的男人。
苏姜再三犹豫，还是接过了他手上的鲜花，又让他给自己戴上钻戒，她露出个真诚的笑来：“好，以后那就请你多多照顾我了。”
叶随站起来给了她一个拥抱。
“诶，这里有人求婚。”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
苏姜下意识去寻找声音的源头。
结果距离她和叶随十米远的地方，许栩正站在那儿，手还指着他们。
苏姜拧了下眉，她在刚刚就好奇许栩为什么会在这里，她原本以为是周衍行和钟易在这儿谈生意，可她在刚刚给周衍行打电话，依旧没有人接。
周衍行应该还没有不跟她联系的打算。
正想着，她看见许栩转了头，对着什么人在笑。苏姜的视线急忙跟过去，结果发现那是钟易。
他不是一个人。
苏姜突然有一股晕眩感。
那个人和钟易一同走过来，离她越来越近。
十步……
九步……
……
三步……
两步……
一步……
他目不斜视从她面前路过，很快就走到了餐厅外头。
叶随有些惊讶：“不是说钟显出事了，现在他怎么还好好在这儿？小道消息这种东西果然是信不得。”
是钟显。
他没死。
苏姜脸上白得像张纸。
……
苏姜找了钟易几次，都被他给回绝了，他说结局就是这样，没必要见。
她想起那天的许栩来，便从她那儿下手。
许栩那天没认出她就是被求婚的人，不够后来也听说了，想起叶随人不错，而且她和苏姜也算认识，就帮了她这个忙。
许栩的性格其实并没有看起来那么腼腆，只是偶尔喜欢伪装自己。
许栩说：“我不敢肯定他会不会见你。”
不过两日后，她带着一身吻痕过来见她：“周易叫你今天过去。”
苏姜说：“谢谢，委屈你了。”
许栩摆摆手：“不委屈啊，反正我是在上、面的那个。”自从那天她在上面以后，钟易就总是满足她想要在上面的欲望。
两人的xing生活从此和、谐美满。
苏姜一顿，反应过来并不是所有的女人都跟她一样，对这事的厌恶对于喜欢。
她的羞耻不一定就是别人的。
许栩带她去钟易住处的时候，苏姜问她：“周易和钟显真不像外面说的那样。”
许栩不太在意：“他们俩好着呢，那种什么争夺继承权的都是外面的乱说的，还真以为这是抢皇位呢？”
苏姜是在很久之后，才知道许栩为什么这么了解钟家，因为她从小就是在钟家长大的，钟家男人，都喜欢养女人，钟显当初养了他，钟易这个哥哥则找了一个更小的。
钟易的住处，其实称不上有多豪华，更贴切来说，是很有档次，低调不失奢华。
这就是有钱的家族和一夜暴富的暴发户之间的区别。
钟易看到苏姜时的表情并不好，他也知道她的来意，但他并没有主动开口，反而等着苏姜。
苏姜说：“我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我和周衍行表面合作，但和阿显是亲兄弟，你是聪明人，我想你见到阿显那天就应该明白了。”
钟易表面上和周衍行一起对付钟显，实则是和钟显一起堵了周衍行，周以为自己一手好计策，结果不过是被他们两兄弟给利用了。
“那天你让我不让叶随接到任何求救的消息……”
“这次我们在以色列谈的事，叶随有个脱离叶家的姐姐，她在那儿混得不错，我怕周衍行给叶随打电话，才想到这个办法。而你……做得不错。”
所以其实和叶随关系好的是周衍行？
苏姜想起那天叶随跟他随意谈起钟显可能失踪的事，原来她真的没有多想。
只是叶随和周衍行关系好？
钟易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惑，道：“我说过的，生意而已，跟私交没关系。”
苏姜有些站不稳，所以钟显要她去阻止叶随和周衍行合作，目的在这儿？
他知道以她这种公私不分的性子，肯定参不透“生意和感情不可以一概而论这个道理，所以故意诱导她，让她以为他们关系不好。
苏姜的表情既不像是在哭，也不像是在笑：“这个计划谁想的？”
钟易道：“是阿显。”
她慢慢的往后退，嘴里喃喃，在自言自语：“真好。”
枉她自作聪明，以为自己没有了解他拜托他，到头来她不过是被他玩弄在股掌之间。
苏姜后退的步伐突然被挡住，她撞进一个带有熟悉气息的身体里。
钟显低笑一声：“我没有死，是不是很失望？”
她全身上下都失去力气，软倒在地面上，怔怔看他。
钟显看她摔倒，不闻不问毫不在意，越发开心：“说起来我也要感谢你，要是没有你，叶随和周衍行之间那跟线可没那么好解决。”
他稍微俯下身子，不过没有靠进她一点，他的声音如同在捕猎的狼，他说：“别怕啊苏姜，你连要命都可以不眨眼，现在这点小场面不会hold不住。”
苏姜的声音抖得几不可闻：“你想怎样？”
钟显舔了舔后槽牙，笑说：“都说了你也有功劳，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上次我让你去勾、引叶随，这样好了，这次你去勾、引叶随的父亲，怎么样？”
苏姜气得发抖，抬手就想给他一耳光，可最终在他结了冰的视线下缓慢的把手伸回来。
她眼睛稍微眨了眨，眼泪就掉了下来，也不知道她的话到底是不是对他说的：“你不能，你不能这么对我。”
钟显终于不再是一副笑脸，他冷冷道：“你可以要我死，我为什么不能这么对你。”
对待苏姜这种狼心狗肺的玩意儿，就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钟显在最后的时候说：“苏姜，既然我活着回来，那么你之后的日子，就没得选。”
……
叶随求婚成功，便带着苏姜了叶家。
叶母很冷淡，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反倒是叶父看了她好几眼。
叶父年轻那会儿就是个浪荡公子，花名在外，见了苏姜这样的心里就痒，而且他也不觉得苏姜这样的会是什么好女人，他儿子也就是一时新鲜。
苏姜去洗手时，若有似无的朝叶父看了一眼。
开关一开，水哗啦啦的响。
她被人从身后抱住，那人直接把她扣在墙上，而苏姜麻木，一点反应都没有。
叶父更加起劲。
“你们在干什么？”
苏姜抬抬眼皮，看见叶母和叶随此刻就站在她的面前。
叶父立刻放开他，先泼浑水：“老婆，是她勾引我。”
叶母深呼吸两声，快步走上来。
“啪”的一耳光，扇得苏姜耳朵嗡嗡响。
“你跟了我儿子，还勾、引他父亲，你让小随怎么办？你还要不要脸，滚！赶紧给我滚蛋！”原来冷淡的人发起疯来也这么可怕。
叶随的眼中更是写满了失望：“苏姜，你怎么可以这样，他是我父亲啊。”
苏姜笑：“我这个人就是这样的，你不要再喜欢我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也改不掉。”
叶随闭着眼睛难受到了极点，他指着门口对苏姜说：“你走。”
他到现在都舍不得对她说个“滚”字。
苏姜说：“我走了。”
一刻都没有停留，连道歉都没有。
……
苏姜回到家，坐在沙发上。
她怕死，哪怕是名声烂透了也爱这条命爱到发疯。
所以钟显的机会来了，他可以用比死更加难堪的方式来羞辱她。
而她能做的，就是全盘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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