惆怅子深吸一口气,撮起嘴唇,对着漫山遍野的鼠群,轻轻嘘出。
“哗!”
疯狂的鼠群像嗅到了最可怕的气息,退潮的海水似的,玩命地掉转屁股,狂奔退去。
一只只大肥野鼠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跳进地洞,钻回树丛,一眨眼的工夫跑了个干干净净。
惆怅子像做了件什么了不起的丰功伟业似的,拍拍屁股,站起身。
在做出这个动作的同时,他已经出现在黄皮皮身边,从他手中拎过周乾。
黄皮皮像被蛇盯死的青蛙一动也不敢动。
他兽化的脸变回了人类的五官,调动所有肌肉,堆出讨好的笑容。
“我、我就是吓吓这孩子……您知道,我胆子最小……我连因果都不敢沾,哪敢杀生,更何况是杀人……”
“是吗?”惆怅子吊着三角眼反问,“你觉得,我这会儿就站在这儿,站在你鼻子前头,还会啥都不知道,被你糊弄住吗?”
“……”黄皮皮不吭声了。
惆怅子伸出手指,用力戳了戳黄皮皮的脑门。
“真能啊你,你咱不上天呢?还装成只刚得道的黄皮子去讨封,想从林振英手里骗宝贝。你以为,那衰货真是个傻逼会上你的当?”
惆怅子越说越来气。
“他一早就看出来有鬼,把皮球踢给我了!妈的!让本座给一个小鬼头当保镖,跟在他屁股后面乱转,都是你害的!白痴!不知道建国后畜牲不准成精啊?人间法律法规都不好好学习,你以为披上层人皮就能当人了?这人道是那么好混的吗?”
黄皮皮额角渗出冷汗,“小的一时糊涂,坏了规则,您、您饶我这次!我以后保证规规矩矩做人!不惹事!”
惆怅子悲天悯人,三白眼里水光闪烁,慈爱地摸摸他的瓜皮帽。
“皮皮啊~~如果道歉管用,这人间道还要管理员干什么呢?你知道,我就是吃这碗饭的,吃人饭就得干人事。自觉点,给本尊跪下吧。”
“抽肠子!你别欺人太甚!真当我怕了你不成!”
黄皮皮突然怪叫一声,高高跳了起来,腰臀诡异的一扭,屁股对准惆怅子,“噗”一声,喷出一团黄色的浓雾。
“傻—逼—”
惆怅子在他动作的同时,人已经向后跳起,像戏台上唱戏的武生拖长了腔,骂了一声。
左手把周乾挟在腋下,右手平伸,跳在半空时,华丽丽地转个圈,手里出现了一把芭蕉扇。
镶着金边,坠着流苏的漂亮房子,就跟86版西游记里铁扇公主的芭蕉扇一模一样。
“看招——以屁还屁!”
惆怅子用圣斗士出招的腔调,激情四射地大喝。
扇子卷起一道罡风,黄雾被风裹着,兜头向黄皮皮罩下去。
“倒~~”
随着惆怅子慵懒的喝令,黄皮皮左摇右晃,像喝醉了酒似的,不甘不愿地趴倒在地上。
“臭,死了……”
这是他带着哭腔的最后悔悟。
……
肚子里一片冰凉。
就好像一口气吞掉几十根冰棍没有融化,在肚子里结成个冰疙瘩。
周乾冷得全身哆嗦,牙齿咯咯打战。
吞下狗宝后,发生的所有事情周乾都不知道了,当他再次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空气里的飘着好闻的气息,是花草和药材的清香。
周乾一下子就猜到了,这里是林振英的小院。
“哟,红领巾,睡够了?”
一个油腔滑调的声音带着笑意说。
周乾一下子坐起身,看到惆怅子斜躺在一张摇椅上,跷着二郎腿,拿着把扇子正悠闲地晃着。
“前辈,是你!”周乾对这个在医院里见过的怪人印象深刻。
“我就说,咱们很快会再见面的。”惆怅子笑得很世外高人、高深莫测。
“哦?醒了吗?”门帘掀起,林振英端着一碗药汤走了进来。
“林先生!”周乾眼睛一亮,“原来是你救了我!”
“呸!呸呸呸!”惆怅子的脸顿时拉成驴脸,“忘恩负义的小鬼,是我!都是本座的功德!早告诉过你,你还会欠我人情的!”
“……”这人实在太不正经,周乾也不知该不该信。
“行了行了,知道你劳苦功高,等会儿给你发个锦旗奖励一下。”林振英像赶苍蝇似的挥挥手。
“那黄……老板呢?”周乾问。
“坏人的下场当然只有一个——被正义的英雄打倒!”惆怅子一脸臭屁,“他现在已经被关进笼子里了,等洗心革面才能重见天日。”
“那就好!”周乾彻底放心了,这下不用怕那妖精再去祸害自己的亲人朋友了。
这一放松,肚子里的凉意又清晰起来,周乾捂住肚子蜷成一团,难受得直哼哼。
“快喝了这碗药!”林振英走到床边,将手里的瓷碗送到周乾嘴边。
周乾冷得牙齿打战,强撑着喝下碗里气味古怪的液体。
药液入喉,一股灼热的气息在体内弥散开,小腹中的彻骨冰凉仿佛被镇压住了似的,无法在体内横冲直撞了。
“谢谢你……林先生……”
林振英恶狠狠地瞪了惆怅子,一张国字脸也拉成驴脸,“你干嘛节外生枝,让他吞掉狗宝?”
“狗宝……对了!我把狗宝……”
周乾这才想起来自己失去意识前做出的大胆举动,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原来,那块冰疙瘩就是狗宝。
“林先生,我能不能把狗宝再拉出来?呃……拉出来还能用吗?”周乾不好意思地问。
幸好狗都挺喜欢吃屎,黑风应该不会嫌弃吧?
林振英抚额叹气,怒视惆怅子,“都是你干的好事!”
“当然是好事。”
惆怅子把小扇子丢在一旁,抄起胳膊,严肃地看向周乾。
“小子,我坦白告诉你,狗宝吞掉就取不出来了,已经是你的了。那玩意是月华结晶,吃了很快就能被身体吸收。将近三百年的月华之精,妥妥的大补哦。你这次真真是赚大发了。黄皮皮骗你去抢狗宝,也是要拿来吃的。”
“……”
周乾不吭声了,哀怨的小眼神瞪着惆怅子,分明是在无声控诉。
小男孩清澈的眼睛里,水雾慢慢浮现,周乾忍了半天终于还是没憋住,带着哭腔问:“那你干嘛骗我吃掉?那是黑风的狗宝!我要还给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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