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殇心里是清楚的，绍布的选择。
因为这一切在人前被拆穿了，虽然绍布的心中表现出来是对她的爱和喜悦，只是他的内心是抗拒着她的。
毕竟，有哪一个强者希望自己利用女子达成目的的消息被传递出去呢？何况，还被这么多人亲眼目的了。
更加别说，以后****夜夜对着这个女子，对着他曾经懦弱的证据。
对着，他曾经渺小的过去。
对着，他的伤疤，他的不堪，他的惶恐，他的泪水……
她，在绍布的心中就代表着这样不堪的让他想要摒弃的一切。
她是他人生最黑暗最狼狈最卑微这一段历史的见证者，就算现在不爆发，他总有一日，也会被这种负面情绪压垮。
所以，绍布在得知了这件事情之后，心里面潜意识的就向着自己想要的结果扭曲了。
思及此处，流殇的心微微一动，却不再这么伤痛了。
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就当做是，报了他当年的救命之恩、报了萨克这年的养育之恩。
而且，现在“红杏出墙”的人是她，世俗的目光，对于女子总是特别的苛刻，她用项上人头保证。
她“红杏出墙”和绍布利用女子完成大统这两个事情放在一起，备受人们骂名的，必须是她，一定是她。
久而久之，人们甚至会开始对绍布的做法歌功颂德，毕竟无毒不丈夫，牺牲一个区区的女子，算得了什么？
而她，会被滚滚的骂名所淹没吧。
都说红颜祸水，当真如此么？
那些只不过是一些无能的、卑劣的当权者们想出来的掩盖他们腐烂的统治和政权的手段而已。
对于权术和人心，绍布永远知道应该如何去把弄。
流殇一步步走到了各部落的人群之中，准备穿过他们离去，不知道是谁率先骂了一句。
“真是人尽可夫的臭婊*子！”
随后，细细碎碎的辱骂好似蜜蜂群一样嗡嗡响起。
“对，亏我们还过来这里准备娶她，简直是太可笑了！”
“幸好啊幸好，如果娶到了这样的婊*子，头顶都不知道要带多少顶绿帽子呢。”
“就是，啊呸……”
……
对于这些非议，流殇状若未闻，一步步坚定离开。
看着流殇的背影，绍布忽然有一种错觉，他好像，失去了什么人生之中最重要的东西。
眼神闪了闪，绍布心中已经有了决定，无论她是小雪、戈雅、流殇……
她只能是他的女人！
哪怕是她为了达成了什么目的牺牲了自己，但是他知道，她是爱他的！
所以，只要再忍一忍，再忍一忍，等她离开了这里，他就可以将她完完全全保护起来，将她彻底地绑在自己身边。
从此以后，他们再也不用分开。
对！
流芳百世的威名，他要！
自己心爱的女子，他也要！
江山美人，他都要！
巴尔曼心中的隐忍已经到达了极致，他本来想着流殇会自己解释，然而看着她准备把一切都扛在自己身上的模样，巴尔曼的心痛了，狠狠地痛了！
巴尔曼如何能让流殇承受了这样的委屈，在付出了一切之后，好像一块垃圾一样被人丢弃？！
猛地上前，就在巴尔曼准备拉住流殇的时候，一道缥缈清冷，好似天籁一样的嗓音传来：“一处好戏！当真精彩啊！”
众人心头一颤，纷纷大惊，竟然还有别人在这里？！
“是谁！”巴尔曼和绍布同时大喝，两人向着声音所来之处看去，但见一片白色的云彩从空中慢慢飘落。
待仔细看清楚之后，才知道，这原来是女子的裙摆。
墨色的长发轻轻飞舞，女子一张白皙的容颜在其中缓缓呈现出来了，好似一株出水的白荷，美得让人心惊。
眉目流转之间，便已是勾魂摄魄。
但是等女子的容颜完全展露在了众人面前之后，竟然只是清丽而已，方才那一闪即逝的惊艳只是他们的错觉而已。
女子的身后，那同样身穿白衣的男子稳稳站立，好像是一尊守护神一样，稳稳将她保护在了自己的势力范围之中。
绍布、流殇、萨克已经绍布的心腹们在看到了他们的瞬间，各个表情一僵，绍布蹙眉冷冷道：“你怎么在这里？”
流殇心中一落，知道季舒容是准备替她出气，但是这个时候，她已经不在乎了。
“云儿，可以了，我们离开吧。”
季舒容对着流殇挤了挤眼睛，眉梢一挑，笑道：“我是来追巴尔曼的啊，只是没想到竟然拿看到了这样的一处好戏。”
巴尔曼怒了，咬牙道：“本尊现在没空跟你们聊天，哪里来哪里去！”
季舒容眨了眨眼道：“真的吗？想当初我们在武林大会之上是这么的合拍啊，没想到仅仅只是半年的时间，巴尔曼阁下竟然已经忘记了我么？亏得本小姐还给了你一颗解毒丹，让你没有中化功软筋散的毒，都是多得本小姐呢。”
武林大会？化功软筋散？
记忆一点点浮现，巴尔曼闻言如遭雷击，半晌，他圆瞪着一双眼，咬牙切齿道：“是你！”
季舒容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了一把踏雪寻梅的扇子，刷得一声打开，笑眯眯道：“对啊，可不就是我么！”
如果不是状况不许可，巴尔曼是真的想要上去啐季舒容一脸！
玛蛋的，上次如果不是因为他，他们的计划会输的这么惨么？
见巴尔曼咬牙切齿的模样，季舒容撇了撇嘴，又将扇子收了起来，转头看向流殇道：“流殇姐姐，既然你无处可去了，不如随我回去吧？”
巴尔曼一听，顿时炸毛了：“什么无处可去，这是本尊的妻子！妻子！”
季舒容嫌弃得看了巴尔曼一眼，冷冷道：“妻子，如果这真的是你的妻子，你怎么能任由别人这样欺负她？”
“我……”巴尔曼一个结巴，他不是想让人欺负她，只是想着流殇应该想要不依靠别人，自己解释，谁知道这个丫头这么傻？
等等，流殇该不会以为自己是嫌弃她了，然后看着人家欺负她吧？
这个念头一出现，巴尔曼就慌了，连忙手忙脚乱道：“这个……流殇……这件事情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我我……”
季舒容看着巴尔曼那紧张道舌头都捋不直的状况，无奈地摇了摇头，怒喝道：“好了，你闭嘴，你个小结巴！”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这个女子到底是谁，竟然敢这样跟巴尔曼讲话，这胆子当真是不小啊！
巴尔曼眼底有杀意一闪而过，毕竟对于他而言，除了流殇，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女子有资格这样对自己说话。
只是此时他对上季舒容的眸子，那眼神比她更加桀鹜，更加阴沉，更加凌厉，好似一柄尖刀，寒芒湛湛看，让他浑身一颤，一声的冷汗不住外冒，竟然一时忘了反应。
回神之后，巴尔曼感觉身上已经被一层薄薄的细汗浸透了，湿淋淋的，说不出的难受。
这个女子身上的气魄，毫不逊色于他，甚至可以说，远远凌驾在他之上！
这样的气势和魄力，不单单是靠装腔作势就能出来的，是镌刻熔铸在骨髓和灵魂之中的。
她到底是谁？！
季舒容见巴尔曼满眼震惊看向自己，满意一笑，挑眉淡淡道：“巴尔曼，如果你真的爱流殇，一开始就不应该去使用交换这样卑劣的手段，你不知道，这个傻丫头当年可是很爱很爱绍布的呢，绍布就算让她去死，她也乐意，为了绍布的兵权答应嫁给你，也不是什么好出奇的事情不是？”
一句话，好似两柄尖刀，一刀狠狠刺入了巴尔曼的心中，还有一刀则是插入绍布的血肉中。
只是这仅仅是开始，季舒容眯着眼道：“所以，你一开始的方法就是错的，这样怎么为你赢得流殇的心？毕竟，流殇的心中可是满满的放了另外一个人呢。”
无论是被流殇放在心里的，还是追逐流殇的，两个人都屏住了呼吸，恨得咬牙切齿。
季舒容迈步一步步走到了脸色淡然的流殇身边，看着她裂牙一笑道：“看，多么俊俏的人儿啊，难怪你即使知道她怀孕流产了，却依旧坚定自己要去娶她。”
怀孕？！
流产？！
绍布猛得瞪大了眸子，唇瓣都在微微的颤抖。
这……不是只是查干的谎言吗？
对，绍布知道流殇不可能背叛自己，也知道流殇根本就没这个机会背叛自己！
而他以为绍布这么说就是为了抹黑他和流殇，所以为了自己的名誉，他只能暂时地放弃流殇！
但是，她竟然真的怀孕了？！
那孩子呢，那孩子呢？！
“孩子呢！我的孩子呢！”绍布忍不住大声喝道，一个不愿意承认的念头在心头疯狂叫嚣着，他一再地压制，却怎么样都压制不住！
咬了咬牙，他在心中一遍遍安慰自己，一定不要是他想象中的那样！
季舒容撇嘴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随后嫌弃道：“喂，你没病吧？你难道忘了么？你当时为了吧乐咏肚子里面的孽种打掉，在流殇的客栈里面放了藏雪想要本小姐和本小姐的夫君背这个黑锅。随后乐咏真的流产了，你却没想到流殇竟然主动地扛下了这个栽赃诬陷，但是人家查干和乐咏都看着呢，所以你不得不任由人家处罚流殇，不是么？”
是的！
他当时没法选择，所以只能任由查干和乐咏的人对流殇动了刑罚……
看着绍布紧绷苍白的脸，季舒容却没打算手下留情，冷笑道：“然后人家兴致冲冲过来用带着倒刺的鞭子打了流殇二十鞭，你以为孩子还能在？呵呵，以你为流殇的身子是铁打的么？”
二十鞭……
二十鞭？！
绍布踉跄着倒退，眼前似乎又出现了当时的画面。
原来，那流淌而出的鲜血，不单单是流殇的血，还有他孩子的血……
难怪，那些鲜血会这么多，这么多，多到现在想起来，都几乎可以将他溺毙了一样。
那每一鞭下去带起的细碎肉块，现在想起来，都化作了细细碎碎的针，狠狠刺在了他的心头。
痛得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让他崩溃。
随后，绍布猛得抬起了双眼，几乎是歇斯底里的怒吼出来：“为什么，为什么，你明明知道自己已经怀孕了，为什么还要主动认罪，那明明就是不会你做的啊！难道在你的心目之中，这两个人比我们的孩子还要重要么？！你说啊！戈雅！你怎么这么歹毒！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绍布的眼中满是阴狠，像是恨不得冲上去将流殇整个人都嚼碎了！
那里面的指责，那里面的怨恨，那里面憎恶，如果流殇还一如既往的深深爱着他，必定是遍体鳞伤，鲜血淋漓。
流殇第一次这么庆幸，庆幸自己不再爱着这个男人，这个自私到连她都忍不住想要发笑的男人。
想着，流殇脸上的露出了一抹笑，那笑意，仿若出风吹皱了湖面，激起的涟漪，让人忍不住想要沉醉在她这样的温柔中。
眯了眯眼，流殇从季舒容的身边走出来一步，双眸沉沉看着她，忽然笑了：“你知道吗绍布，从你小时候从雪地里面把我救回来，你就是我心目中的天神，而我也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一定要用尽一切去帮助你……所以，看着你失落，难过，痛苦，我比你还要更加的痛。你是我的神啊，有什么东西是能够难倒你的么？所以，当你让我假装成为戈雅，抛弃了我的一切的时候，我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虽然那曾经被我无比珍惜的一切，现在看来也只是一个笑话。”
后面的半句话，流殇是看着萨克说的，哪里面的决绝，让萨克心头一同，有些哽咽着开了口：“丫头……我们……”
流殇摇了摇头，缓缓看向了绍布，道：“你我之间的恩情，已经还清了，你已经获得了你想要的一切，如果你认为我就是像你想象中那般冷血残酷的女子，那你就这样想吧。”
终究是深爱过的人啊，哪怕是心中已经决定了要放弃他，不再爱他……也做不出伤害他的事情。
这一切，就让她带走吧。
这样的罪孽，她一个人承受就可以了，没必要两个人都被这样罪恶的牢笼禁锢着，不是么？
言罢，流殇面无表情地转身，打算离开。
只是，流殇的爱，流殇的情，流殇的善良，那个人不一定感觉得到……
终究不是深爱，终究不是深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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