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一声叹息,似孤狼的轻呼,空寂辽阔。
说白了,季五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心中的想法。
他明明知道自己只是她一时兴起时的“玩具”,只是看到了她不否认的样子,他竟然会有些难过。
而且,是很难过……
为什么难过,这个答案,他不是一早就知晓了么?
季双啊季双,你为何要来招惹他,为何……
难道就不能让他再守着,自己的心么?
这么想着,季五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纠缠着,一点点的陷入了黑暗之中。
他发烧了。
因为伤口的原因,烧得几乎要不省人事。
然而他好歹也经过了这么多年的训练,除非真的是一棍子给人敲晕了,否则都会有着基本的警惕性。
这种警惕性已经深深镌刻在了他们的心底,所以,他也感受到了什么人去而复返,回到了房间里面。
那种味道和房间里面的味道融为一体,自然而又清醒,瞬间季五就明白了,来人是谁。
她怎么又回来了?
很快,眉心传来了一阵清凉的感觉,是她的手,带着薄茧,划过他的脸颊。
紧接着,就是她怒其不争的声音:“哼,让你逞强,让你矫情,还是不是男人。”
言罢,小丫头开始认真地替他察汗降温。
被冰水所沾湿的毛巾划过他的额头,再将他身上的汗珠都清理干净之后,又仔细替他擦拭了脖子。
最后,那人又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把心一横,拨开了他的衣服。
季双毫无疑问是紧张的,毕竟自己虽然常常调戏他,说让他喜欢她,可是这终究是说一说,现在他就这么安静的睡在她的面前,任她鱼肉,她却有贼心没贼胆。
看着少年身躯上流畅的曲线和精壮的身躯,季双没志气地咽了咽口水。
她喜欢他吧?
对,是喜欢的。
可能从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没有任何的理由。
那么他呢,喜欢她吗?
她不知道,否则自己追了这么多年,这家伙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小姐说了,如果喜欢什么人,就要把握机会。
把握机会……
心中小鹿乱撞,季双的眼神偷偷落在季五削薄却优美的唇上,忽然有些口干舌燥。
这个唇吻起来,会是什么样的味道呢?
这个想法一出现,就像是什么有魔力的东西不断蛊惑着她,让她心跳加速,血液忍不住的隐隐翻滚。
她终究还是红着脸站了起来,凳子嘎吱一声响,而正在装睡的季五心中猛地涌上了失落。
她,还是要走么?
然而就在想要睁开眼睛去看一看她的背影的时候,细腻温热,好似娇花一样的触感覆盖上了他的唇。
季五心中一僵,脑海顿时一片空白,大手紧紧握着手下的床单,身躯绷得老紧。
她……
在吻他?!
她竟然在吻他?!
如果是平时的季双,早就发现了季五只是在装睡,只是此时此刻的季双,自己的都慌得六神无主了。
接下来,她该怎么办?!
她的唇动了动,轻轻允住了他的唇瓣,笨拙地摩挲着。
女孩的生涩和主动让他的脸越来越热,心脏几乎快要跳出。
老天爷,她怎么能这么吻他的唇瓣……
他忍得好难受,她的味道好甜,她的气息好美,她的唇瓣好柔……
只是,她为何要吻他?!
他好想睁开眼睛问清楚,只是又怕听到她那种连她自己都无法确定的答案。
季五的心,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纠结和矛盾之中。
就在季五的心在这种美好的悸动和挣扎之中苦苦沉沦的时候,某个搅乱了人家一池春心的小人儿却连一点点的愧疚都没有。
她红着脸起身,看着黑暗中那一张清雅俊美的容颜,有些紧张,又有些粗声粗气地低低道:“季五,哼哼,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躲着我,下次再躲着我,就狠狠吻你!”
季五都懵了,心中不知道是该哭该是该笑。
就在此时,季双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定没有发烧之后,这才松了口气,只是小手儿又摸到了季五的脸上,嘟囔道:“奇怪,明明都已经不发烧了啊,为什么脸还这么烫?”
想了想,季双看着他红红的俊脸,心道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又附身在他左右两边的脸颊上又吻了吻,好像偷了腥的猫儿一样,笑眯眯道:“哼哼,这里也盖两个章,你全身上下都是我的,看你往哪儿跑!”
言罢,这坏丫头直接不负责任的跑了。
对,她跑了!
在季五的心中丢下了一颗重型炸弹之后,她跑了!
她到底知不知道她这么做代表着什么,她到底知不知道她这句话的意义,她到底有没有这个信心和觉悟,和他纠缠一辈子?!
一辈子!?
季五心中一颤,明明只是一个偷偷的吻,他竟然就想到了一辈子?!
一辈子。
这是一个多么遥远的承诺,这是一件多么美好的设想?
他想过,一辈子的人,就要像自己的父母一样,只是为什么对着季双,他竟然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一辈子……
季五失眠了,彻底失眠了。
这还是他忽然成为一个孤儿,忽然被人抓入了训练营之后,第一次失眠。
翌日,季五顶着熊猫眼起床,脑海乱作一团,不断重复着季双昨天偷吻他的画面,还有对他说出来的话语……
他本来以为,时间可以冲散一切,这只是他第一次和女子接吻,所以才会异常激动而已,只要再过两天,他就能恢复正常了。
只是,季五等待着的这两天却无论如何都没有来临。
他无时无刻不想起她,她的笑容,她的任性,她的吻,她的话……她的一切一切,甚至偶尔在晚上,她还会进入他的梦中,而翌日一起来,他就发现了自己下身的尴尬……
他竟然在梦中,将她当做了那幻想的对象,与她……而且还激动到难以控制自己!?
老天爷,这……他简直就要疯了!
季五的异常直接影响了他的工作和任务,很快就被季风发现了,季风将人叫到了跟前,冷冷道:“季五,如果你再不能好好完成任务,那么你只能从季十卫中退出来。”
季五的心猛然一颤,这句话代表的意义不言而喻。
一个没有了作用的暗卫,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他没有解释,也没有否认,只是单膝跪在下方道:“是,属下令命!”
季风眯着眼,手指一下又一下敲在了桌子上,忽然勾唇一笑道:“季五,你难道就不打算说一说,你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失常?”
季五没有抬头,也没有打算辩解,毕竟这的确是他的过错,他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属下愿意领罚。”
季风笑了笑,将身躯向后一靠,声音冰冷道:“依本王的看法,不单单是你要受罚,还有另外一个人也要受罚。”
听到季风这么一说,季五的心自然而然又浮现了那个人儿的模样,心中咯噔一落,道:“最近任务失利只是属下一个人的过错,请主子您放过无辜的人。”
季风眼中兴趣更浓,笑道:“本王都还没说是谁,你为什么要这么紧张?你想要保护谁?”
“我……”季五怔了怔,随后道,“无论是谁,属下只是不希望无辜的人跟着属下一起受罪。”
“如果她不无辜呢?”季风挑眉,声音不夹带一丝的感情,就好像是一尊无情无心的神明。
季五眉头紧蹙,抬眸看向季风,一向将个人情绪敛压的很好的季五,第一次流露出了眼底的慌乱。
季风目光一沉,方才那种不急不缓的模样顿时改变,霎时间威压迫人:“季五,本王说过,你生为本王的暗卫,不可以有任何重要的人和事情,否则,你就会有缺点,你可知道一个暗卫有了缺点代表着什么?”
季五的眼底瞬间聚拢上了一层疑惑的光芒,重要的人,说的是谁,她吗?
他竟然在不知不觉之中,将她当做是自己重要的人吗?
见季五还在走神,季风摇了摇头,道:“季五,你让本王太失望了,不单单是你要被罚,就连引荐你给本王的季双,也难逃其咎。”
季五脸色沉了沉,双手抱拳道:“王爷,此时与季双并没有关心,请您……”
只是季五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季风打断:“你喜欢季双?”
虽然是疑问句,只是季风说的却无比的笃定,好像他早已经洞悉了这一切,洞悉了就连季五本人都没有发现的事实。
“不,我怎么会喜欢她!”
季五脱口而出的否认,速度之快,态度之激动,就连季五自己都吓了一跳。
甚至,季五竟然在季风的面前,自称“我”。
“季五,一个人在本能的反应是不会骗人的。”季风半眯半合着眸子,犹如一汪深邃的泉水,让人看不出深浅,“你越是用力的否认,就表示你的心中越是思考着这件事情。你可以欺骗你自己一时,难道你还可以欺骗自己一辈子么?你最近的异常,你还没有找到原因么?”
说完之后,不需要季风再开口说些什么,季五此时依然一片脑海空白。
王爷的意思是……
他喜欢她?!
“不,属下怎么可能喜欢她。”季五摇了摇头,看着季风的双眸,笃定道,“她是这么的可恶,将以前的属下压得翻不过身来,属下怎么可能会喜欢她?!让王爷您见笑了。”
“季五,你这么一番话,是准备说服本王,还是准备说服你?”季风笑了笑,语气已经褪去了那种冰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揶揄。
“属下……”季五还想要争辩些什么,季风伸手阻止了他,双眸紧紧攫取着他的眼,问道,“本王就要你的一个答案,如果你说你不喜欢她,那么本王就立刻将季双许配给别人,可好?你也知道,季十卫之中,和季双年纪不相上下的人不在少数,这里面也有人对她有着好感。”
季五皱了皱眉,第一次对季风在心底生出了一种怒意:“王爷,您是在愚弄属下么?”
从小训练开始,季风就说绝对不可以有什么什么重要的人,否则就会有弱点。
那现在这种要把季双许配给季十卫的人又是什么意思?!
季风一点被人看穿的窘迫感都没有,或者说,他并没有说谎,以前的他的确是这样,只是他的这种改变来源于某个人儿。
季风避而不谈,继续追问道:“本王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只要你说你不喜欢,本王就立刻将季双许配给别人,你可愿意。”
季五的心想要说,季双许配给谁与他无关,只是话到了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即使,他以为自己真的是这么认为么,认为季双的事情与他无关,季双交给谁与他无关……
见季五沉默了,季风已经知道了他的答案,起身道:“因为你的过错,本王决定将你从机要组掉出来,你就做本王和大小姐的贴身侍卫吧,和季双一起,保护大小姐的安全。”
从机要组直接被降职降成了一个区区的贴身侍卫,这种跨别的差度,着实有些大,季五一时都懵了。
而此时,已经走到了门口的季风回头,静静看了他一眼,道:“不要做明明知道自己会后悔,却还为了该死的面子而做的事情。等你真的失去了什么东西,你就会发现,什么尊严,什么面子,什么过错……在你失去的宝物的面前,都是这么的渺小,不值一提。”
季风的眼神一片黯淡,视线明明在看着他,却又好像穿透过他,看着远处的某个地方:“相信本王,不是所有的错,都有悔过的机会……”
言罢,季风转身走了出去,留下季五一个人单膝跪伏在地,很久很久,久到膝盖发麻,还没有回过神来,直直,一道焦虑的声音传来。
“季五!季五!你怎么了?!季五!季五!你别吓我啊!”
季五眼神渐渐聚焦,最后落在了一张满是焦虑的小脸上,那人似乎还没发现他的回神,继续安慰他道:“你别难过啊,这并不算是革职啊,你要知道,小姐虽然脾气不好,可是她人很好的,很好照顾的,再说了,王爷也并不是真的要永远不重用你,你不用担心!只要你好好工作,就会有回去的机会的!”
季五眼神闪了闪,看着眼前焦虑的小脸,道:“我并不是为了这件事情担心。”
季双一愣,反问道:“那你干嘛还跪在地上不起来啊,王爷早就走了。”
“我知道。”季五低声道,却是不敢看向季双的眼睛。
只要一看到她,他的心跳就再也压制不住,感觉好像,快要将一切都袒露在她的面前一样。
这样,让他很是不安。
季双一愣,趁着季五移开视线的时候,伸手覆盖在了季五的脑门上,自言自语道:“奇怪了,没发烧啊,那怎么这么笨?”
她身上的气息,又一次钻入了他的鼻尖,轻轻浅浅,很是好闻,一下子就将季五的记忆,拉回了那一个晚上。
他还能记得她的味道,她的香甜,她的气息,她的柔软……
着一些他认为一早就应该被自己抛诸脑后遗忘的事物,现在却清晰出现在他的心底,似乎演变过无数遍般。
有某种东西,某种念头,某种想法就要破土而出!
季五身躯僵了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异常,猛地站起,深深看了季双一样,转而就掠了出去。
季双心中这个气啊!
瞪她!
这个该死的季五竟然敢瞪她!
他被王爷贬了又不是她害得,瞪她干什么?
现在轻功了得了,所以认为自己了不起了么?!
简直不要太过分!
瞪她!
臭季五,烂季五,看她今天怎么教训你!
季双恶狠狠地磨了磨牙,心中打定了主意今天好“教训”某个人一番,脚下一点,就消失在了原地。
季五几乎是狼狈地逃回了自己的房间,倒不是因为从次以后就要作为以季舒容的护卫,而是因为自己胸腔中不断跳动的情绪。
好像脱了僵的野马,即将不受控制。
而此时,他还在做最后无用的垂死挣扎。
一个问题不断的盘旋在他的脑海中,如果季双嫁给了别人……嫁给了别人……
不,她怎么能够嫁给别人,他不是让他喜欢她么?
既然如此,她又怎么能够嫁给别人?
想着,季五烦躁地倒在了床榻上,甚至连晚饭都不想吃,只是在脑海中不断重复着那个问题。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深夜。
而季五还在天人交战之中,忽然,一道轻轻地脚步声传来,好像清风掠过一般,如果不仔细听取,完全无法发现这背后之人。
这熟悉的味道,是她?
季五立刻假装睡了过去,而季双犹如猫儿一样,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直直走向在装睡的季五身边,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了他的穴位。
季五心中一惊,本能运功抵挡,这才免于就这么昏睡过去的悲惨命运。
而此时,以为自己得手的季双静静看了他片刻,忽然道:“哼,你这个该死的家伙,竟然敢凶我,咬死你。”
随后,她二话不说就拿起季五的手,放在嘴边狠狠咬了一口。
那力道之大,咬得季五都皱了皱眉,心道这丫头当真狠心。
咬了许久之后,季双终于解了气,这才松开了口,只是此时,季五的右手手腕上,已经有了一个深深的牙印。
和昨天一样,季双在作乱之后又在季五的身前坐了许久,这才抱着一颗娇羞的小心脏离开。
季五睡在床上哭笑不得,这丫头自己跑了以后也不大算理他了么?
其实他也可以冲破身上的穴位起身,只是这个穴位是季双给他点的,他忽然又不想要更改她在他身上留下的东西。
所以,季五做了一件他自己想起来都觉得有点好笑的事情,他竟然就这样保持着被点穴的姿势一直到了第二天的早上。
翌日季五起来之后,扭动着浑身酸涩僵硬的身体,看着自己的牙印,心中有些好笑。
这个小丫头,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这个样子?
只不过,这小丫头的这种变化,他是挺喜欢的。
想起她的吻,想起她的笑容,季五的脸上不知不觉出现了淡淡的笑意。
这样的笑让刚刚进入房间里面的季四看到,几乎吓得眼睛都要脱眶了。
“季五!你被什么鬼东西附身了么?这样笑眯眯的样子,简直不要太吓人了好不好。”
季五将笑容收敛了起来,抬眸淡淡道:“你怎么这么早过来了?”
季四嘀咕道:“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样子像什么?”
季五缓缓起身,道:“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季四:“……”这家伙,果真还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你思春了!”季四笃定道。
季五:“……如果你你觉得自己现在很有空的话,我不介意是给你一些别的任务。”
季四连忙道:“别,我只是实话实说,你现在的样子啊,当真跟人家思春的少年一样,而且,你难道忘了,你已经被王爷革职了。”
季五的表情僵了僵,脑海中又一次出现了季风的话。
不要让自己后悔……
“我知道了。”季五语气平静的道。
季四一愣,疑惑道:“你怎么了?中邪了?”
季五懒得理会这个二货,从容不迫地起身,这才发现自己的床头多了一套衣服,问道:“这是什么?”
“哦,是双儿然我拿过来给你的。”季四随口应道,“说是给你的衣服,毕竟从今天开始,你就不再是背后的暗卫了,以前的那些衣袍,穿着也不大合适。”
“双儿?”季五口中重复了一句,看着季四的眼神带某种警告的气息。
只可惜,对方压根就没有听懂,还点了点头道:“对啊,双儿。你看双儿对你多好啊,就没见到她给我这个哥哥准备准备衣服什么的。”
季五听着那一声声亲密的“双儿”,心中很不是滋味。
连他平时叫她都是唤的名字,凭什么他季四就可以唤她双儿?!
双儿啊……
这个名字,如果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称呼,这该多好。
“以后不准你叫她双儿。”季五忽然开口道。
“哈?”季四一愣,有些抓不到他的意思,“没有为什么。”
“季五,你该不是哪里不正常吧?我这么叫她都已经叫了这么多年了,为什么忽然间说这个。”季四几乎整个人呜哇鬼叫,惊愕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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