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真的要以战止战，才能结束着无休无止的战争么？
“莲觉，我知道你心地善良，可是以战止战的这个念头，当年不也曾在你的脑海之中浮现过么？那一年，在芦苇镇之时，你不是也差点为了守护芦苇镇的百姓而差点破了杀戒么？你能说我的以战止战，以杀止杀是错的？”寇简唯深呼吸了一番，继续低着声音问道。
正是芦苇镇的那一次，他确定他没看错兄弟。
“我……”莲觉微张了一下嘴，挣扎之意时隔多年之后再度萦绕心头，良久他抿了下唇，垂下了眼眸，淡淡的说道，“我不知道。”
原本以为世俗历练的这些年，会让他看明白很多的事情。可是在面前寇简唯的时候，莲觉才明白，面对生与杀这个问题，他从不曾参透过。
只是，他不愿看见杀生，不愿看见死人。更不愿，寇简唯最后会因自己双手染满的鲜血而要承受因果业报。
这些话，如何来说？
“好了，我不和你讨论这个问题了。你接下来准备去哪里？”寇简唯看着莲觉脸上的挣扎之意，在心底叹息一声，随意的转移了话题。
莲觉还是莲觉，即便是俗世历练了这么久，也还那个不染尘世的他。同样，他寇简唯不也正是如此么？
他的嗜血，他面对敌人之时的残忍，从未曾有过改变。
去哪里？
莲觉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画像之上，眼眸微眯了一下，低声回道，“我想，回趟天台寺，然后再做打算。”
“也好，回去总归比外面安全的。”寇简唯点头，顿了顿，又问道，“曾经，我让你帮我回汴京看下绾曦，你……，可有去过？”
“没有吧。不过我在游历的途中，给公主去过书信，一直无机缘前往汴京。”莲觉没有隐瞒，如实而说。
出来这么久了，也曾想回趟汴京，可是再一想，去汴京可还有意义？
没有吧……
“我早就猜到了，我知道你不是食言的人，只是你太过执着于缘分。其实缘分不就是自己想或是不想么？为何要凡是都纠结一个缘呢？”寇简唯叹息。
“我这次回天台寺之后，必定去趟汴京，你放心吧。”莲觉犹豫了一下，开口道。
若寇简唯所说，他不是一个言而无信之人，或许汴京他真的该去一趟吧。毕竟在汴京，也有他在乎的人。有着他美好记忆之中短暂的一部分。
本来心就早已静不下来了，又何必在瞒着自己，瞒着别人呢？
佛有言，出家人不打诳语……
“如此就好，等过了开春，入了夏，雁门关的战事可能会结束，到时候我再带着绾曦去你的天台寺看你，那个时候，你可别嫌弃我们这一家子伪信徒啊。”寇简唯满意的点了点头，调笑着说道。
“怎么会？你们能去，莲觉自然很开心。”莲觉浅笑。
“好，就这么说定了。”寇简唯拍手，裂开嘴笑了起来。
时光匆忙而过，莲觉在雁门关待了三日，终于再次与颜子俊一同离开了雁门关。离开的那日，秋意似乎又深重了一些，枯黄的叶落了一地，随风飘散。
朝阳的余晖，带着丝丝的暖意，温暖这个凄凉的秋，将莲觉远去的背影拉的越来越长，而后又渐渐的消失在视线之中。
回天台寺，回汴京，回到故事起点的地方。
他会回去么？
寇简唯骑身与马背之上，看着莲觉消失的地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长长的舒了口气，拉起了缰绳，战马嘶鸣，回荡在深秋的苍穹之间，久久的散之不去。
深秋了，再熬过寒冬，研过暖春，将辽军击退，他便就回去了。
等着我，绾曦。
马蹄扬起尘埃，朝着军营飞驰而去。
……
北风呼呼而过，在耳边呜咽。鹅毛般的大雪，染白了冬日，苍茫了雪景。转眼之间，又到了一年的腊八之际。
雪花飘过，红梅傲然怒放，妖媚的红与洁白的雪花互相掺杂，美的惊心动魄。御花园的梅林之中，传来孩童悦耳的笑声，苏明净抬眸望去，嘴角抿出了浓浓的笑意。
紫檀走过来，手中拿着一件厚厚的披风，给苏明净披上，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在那梅林深处，年幼的寇涯余正与一群宫女们在玩闹。看着，紫檀也轻笑了一声，“公主，你看小公子玩的多开心。算起来，明年就是驸马承诺的归期了吧。”
“是啊，时间过的真快，转眼便过了三年半了，止战也快满三周岁了。”苏明净点头，拉了一下身上的披风，起身朝着寇涯余走过去。
止战，以战止战，停止战争。
这是他的心愿吧，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家国安定。
宫女们见苏明净走过来，纷纷行了一礼，站到了边上。寇涯余抬起小脸，见是自己的娘亲过来，睁开了双臂，扑进了苏明净的怀中，脸上挂满了晶莹的笑意，甜甜的叫道，“娘亲。”
苏明净抱过寇涯余，手掸去了他身上的雪花，默默的凝视着他的小脸。虽然此刻的寇涯余还不足三周岁，可是这眉眼神态，像极了寇简唯。
这么多年了，也幸亏有寇涯余，才能让她在这么多年的煎熬之中，度过了寂静的日日夜夜。
总算熬过来了，等天气回暖，过了春，他便就要回来了吧。
真好……
“娘亲，爹爹何时回来？”寇涯余窝在苏明净的怀中，扬起小脸看着她，期待的问道。
“涯余乖，等过完年，到了明年夏天，爹爹就回来了。”苏明净摸了摸他的脑袋，将他因玩雪而冰凉的小手握在手中，放在唇边呵着气，脸上挂满了慈爱而温柔的笑意。
明年夏天……
慢慢的抬起头，看着天际飘零的白雪，心中似乎被轻轻的触动了一下，有些淡淡的疼痛。
汴京下雪了，那么雁门关可也飘起了雪花？边关冬日阴冷，他可有多添几件衣物？
在这满天风雪大作的日子里，他可是还要出兵巡视边关？
这么些年的镇守边关生活，他一定，瘦了不少吧。
“娘亲，娘亲你怎么了？”寇涯余扑扇着眼睛，好奇的看着突然沉默的苏明净，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襟，仰着小脸问道，“我们进宫，不是要看皇姥爷的么？为何娘亲还不去？”
“是啊，去看皇姥爷。”苏明净回神，将寇涯余放到了地上，牵着他的小手，朝着赵恒的宫殿走去。
成群路过的宫女太监，闲着没事的围在一起，似乎还在耳语着什么，苏明净也懒得去管。她早已嫁入了寇府，再也不是皇宫之人。更何况，能在后宫活的好好的人，绝不是小白鼠那么简单。
如今她再无所求，只是平静的等着寇简唯的归期。
走廊的尽头，身穿火红色贵妃服饰的女子领着一群宫女，迎着她走来。苏明净知道，她是赵恒的刘贵妃，历史上很有名的一个人。刘贵妃本名刘娥，本是舞姬出生，历史上记载，赵恒认识她的时候，正值年少，也是那个时候，刘妃就成了赵恒最爱的人。
而在历史上有名的狸猫换太子的主角，便是眼前这名美貌的刘贵妃，是她抱走了李宸妃的孩子，用剥了皮的狸猫换了太子。而后，那太子，便是以后的仁宗皇帝。
刘娥是宋朝年间，第一名摄政的太后，史书常将她与汉朝的吕雉吕后，唐朝的武媚娘武后并称，史书有言：有吕武之才，无吕武之恶。
可是，认识刘娥这么些年了，苏明净却似乎觉得刘娥似乎与历史之中记载的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她也不清楚。因为虽然认识，但是不曾深交过。
想着，朝着迎面而来的刘娥浅浅的一笑，算是无言的打了声招呼，便要擦肩而过。
“绾曦。”身体错开了之际，刘娥先行开口叫住了苏明净。苏明净牵着寇涯余，停下脚步，回首看着刘娥问道，“刘贵妃叫住绾曦，是有事吗？”
“也没事，就是想和你聊聊，得空吗？”刘贵妃笑了笑，淡淡的回道。
苏明净在心底沉思了一下，对着身边的宫女道，“把小公子带到华庭宫去，给他加件衣服，天有些冷了。”
宫女应然，牵着寇涯余的手朝着华庭宫走去。
白雪皑皑，红梅映目，苏明净与刘娥并肩在在梅林之中，看着被藏在白雪之中的那一抹嫣红，微眯了一下眼睛。刘娥侧目，朝着苏明净看了一眼，然后抬起手，轻轻的摘下了一支红梅，道，“今年的梅花，似乎开的格外艳丽。”
“往年梅开之时，虽会下雪，但却不如今年这般大。红梅白雪相映，自是妩媚万千，咋看之下，确实比往常美上许多，不过若是等天晴了，融了这白雪，其实都一样的。”苏明净眨了下眼睛，淡淡的回道。
此刻的刘娥口气之中，明显带着浓浓的忧伤和落寞之意，她又怎听不出来？只不过她是懒得说破而已，必定刘娥以后会成皇后，甚至太后。等到赵恒死后，仁宗继位，她会把持多年朝政。
对于这样的一个女人，她还是少说点好。
“唉……”刘娥听着苏明净的话，忽然低低的叹了口气，嘴角勾出一丝牵强的笑意，捧着红梅看着。
“如今贵妃在这后宫之中，乃是我父皇的专宠，为何要对梅叹息？”苏明净看着刘娥手中的红梅，随意的问道。
果真活在后宫的女人，都是一个样子。
“即便是专宠又如何？我至今无法生育，不能为陛下诞下龙子，这就是我一生的遗憾。每次看见你带着涯余来看陛下，我真的很羡慕。如今，四皇子又体弱多病，说句大不敬的话，万一那一天，祉儿也……”刘贵妃顿了一下，扬起脸仰望天空，脸上皆是痛楚之意，“陛下，会很伤心吧，他多想再要一个孩子……”
好一出小白兔的戏份！当真是我见犹怜。
苏明净默默的看着刘娥脸上的痛楚之意，在心底冷笑两声，脸色却是一如既往。要是她不是来自后世，不知以后会发生在这个女人身上的事情，她真的会以为，眼前的这个女人却是标准的小白兔类型的。
只可惜，在这个后宫之中，是不存在小白兔一说的。自己不会生，抢别人的不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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