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推移，先前还迷迷蒙蒙的雾气，这会儿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河边的温度很低，每个人都裹得有些厚，他们彼此之间几乎均匀的间隔着不短不长的距离，这会儿格外的安静，空气中除了凛冽的寒气，就只能偶尔听到几声嘹亮的鸟鸣声，显得格外的寂静辽远。
司机们大都躲在车上，或是在另一边聚着聊天儿，这种类似的活动颇多，都算是熟悉面孔了，对结束的时间也很熟悉。
但也有不少老伙计，不是家里的司机管家陪着来的，而是自己的儿子或是孙子陪着过来。
一般这种时刻，都是他们最高光的时刻，带在身边彰显着自己那可是有人尽孝的。
这种情况，绝对不可能发生在顾家，顾清濯基本上就不可能有时间这么做，至于其他几个不成器的东西，他们想跟着，老爷子还不愿意呢，嫌丢脸！
四周非常安静，所以有一丁点儿动静都会非常明显，老爷子身后响起脚步声的时候，他微微皱眉转过头来，想看看是谁要打扰他钓鱼，转头就看到了一个跟他孙子差不多年纪的男人。
老爷子阅人无数，从这人的穿着打扮和气质上就能看出来，这人不可能是哪家的司机，既然这样，那多半就是哪家的大孙子了呗，这气质看着还不错。
不过，既然专门陪老人来垂钓，不守着他们家人，跑他这儿来搞什么？
“你不会是谁家派来的卧底，故意影响我垂钓进度的吧？”老爷子压低了声音，小声的跟那年轻人说道。
年轻人似乎就是冲着顾老爷子来的，他轻轻走到老爷子的小凳子旁边，就这样蹲了下来，呼吸之间哈出一片白气，他没看老爷子，倒是一直盯着眼前这平静的河面。
“不是，我来给您加油的。”年轻人学着顾老爷子，也压低了声音。
顾老爷子满头问号，来给他加油？他可不认识眼前这个人，老爷子脑子里回想着，自己什么时候跟这样一个年轻人接触过，想了半天，都还是没什么印象。
“奇怪了……”老爷子念叨着，可旁边的年轻人话也不多，就这样安静的蹲在旁边，腿麻了又起身慢慢走两步，总而言之就是赖在这里了，但也一直很安静，并没有影响老爷子垂钓。
可是旁边的空间陡然多出来一个陌生人，这到底是有些奇怪，可这河边又不是什么私人园区，老爷子总不能赶人吧？
不知道是老爷子运气好，还是这年轻人就是他的福星，没过多久，架好的鱼竿突然间剧烈的抖动，看起来是有鱼上钩了，而且这动静，估计是只不错的鱼。
老爷子立刻起身开始收杆，年轻人见了，二话不说就过来帮忙，一番动静惊动了周围其他垂钓的老人，等把鱼拉了上来，嚯！好家伙，还真是肥美的一大只！
老爷子顿时就乐了，他们平时比数量，也比个头，这儿不是专业的垂钓园，哪儿来那么多大个头的鱼，所以看着眼前这一只，他觉得自己今天这一局，赢得稳稳的！
“老顾，不错啊！”有人说道。
这时候，大家也注意到了这个年轻人，不像是顾家的司机，便问道：“这是你们家谁啊？”
“我不认识！”老爷子说道。
“那可真行，还真是你的福星啊，这么大一只，你今天肯定赢过老张！”
没说几句，周围又恢复了安静，大家各自专心垂钓。
老爷子确实是高兴，这么一大条，值得他嘚瑟一把，因为这功夫，他心情好了许多，对着旁边的年轻人话也多了起来。
“小伙子，你来这儿干什么，看人钓鱼？”这倒是个别致的爱好。
年轻人摇摇头，说：“我来找人。”
“你找谁？”
年轻人没有说话，仍旧维持着蹲下的姿势，若是顾老爷子这会儿转头看他，就会发现这人的眼睛里翻滚着怎样激烈的情绪，而不是如同他表现出来那样的平静。
这突如其来的安静让老爷子瞬间领悟了年轻人的来意，这不就是冲着他来的吗？
可是什么人，才会找他直接找到了这儿来？
姜到底是老的辣，在明确了年轻人的来意之后，老爷子似乎更有闲情逸致了，行，既然你不吭声，那咱们就看看，到底是谁先憋不住。
终究是顾老爷子技高一筹，年轻人隔了一会儿，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才慢慢开口。
“您还记得，您死去的二儿子吗？”年轻人淡淡的说道，他没有转头看顾老爷子的反应，不知道是先前的动作保持得太久，脖子有些僵硬了，还是根本就不想、也不敢看老爷子的表情。
那张苍老的脸上，会是怎样的反应呢？
秦禹在来到这里之前，甚至都没有仔细的思考过这个问题，更不知道自己渴望着怎样的答案，或许那些曾经在年幼的他心里燃烧得无比旺盛的情感需求，并不是彻底的被他父亲浇灭了，而只是暂时的休眠的了，被他刻意的给关起来了。
然而现在，顾老爷子的态度让他走到了一个分岔口，是让这休眠缓缓醒来，还是彻底的沉睡甚至消亡，完全取决于老爷子的态度，以致于——秦禹现在不敢看。
在听到那个人的时候，老爷子的好心情突然就顿住了，像是吃美味的鱼突然卡到了刺。
“你是……”老爷子心里明明已经有了答案，但不知道出于怎样的心理，他还是问了出来。
“我是他的儿子。”这句话，秦禹说得无比艰难，这个身份曾经带给他很多噩梦，是他想要摆脱的，可是现在，却又再一次提起，每一个字都让他觉得痛。
对话进行到这里，两个人仍旧都望着归于平静的河面，然而此刻他们的心情却跟平静二字毫无关联。
一阵沉默之后，老爷子也收拾好了心情，开口时已经听不出一丝激动，他问道：“所以，你找我是为了什么？”
既然当初没有回来顾家，那现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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