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富贵侧身抓住毛巾，丢到一边，没有说话。
杨母余怒未消地说：“你怎么不说话？没词儿了吧！”
杨富贵叹了口气：“人穷志短、马瘦毛长，你让我说什么。茅房的灯还没关呢，你赶紧去，一晚上费不少电呢！”
杨母怒气冲冲地说：“要去你去，上个厕所黑灯瞎火怪害怕的，关什么呀，一个十五瓦的破灯泡儿能费什么电！”
杨富贵看了一眼老伴儿说：“你个败家娘们儿说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一天不多算，就算浪费八个小时，一个月下来就是将近三百个小时，一度电是三毛，这一个月下来就是好几块钱呢！这一年下来……”
杨母讥讽地说：“数得过来不？用不用把袜子脱下来掰着脚指头数？几毛钱也值当的费这么大心思？你要是真会过抽那个破烟干吗，一年下来也能省不少钱呢！”
“说你不会过日子你还不爱听，苍蝇再小也是肉呀，你不去，我去！”杨富贵下地穿鞋出去关灯，他到茅房旁边拉灭了灯，摸着黑往回走，不小心脚下一滑摔了一跤。
“老婆子，给我烧点儿棉花灰，消消毒。”回到屋里，杨富贵鼓起嘴往伤口上吹了吹。
“不管，怎么不摔死你这个舍命不舍财的老东西！”杨母嘴上这么说，却还是爬出被窝，从褥子破的地方揪出一团棉花，找来火柴划着了，棉花一遇到火，“噗”的一声瞬间化为一团灰。杨母把烧完的棉花灰使劲按在老伴儿的伤口上，疼得杨富贵忍不住哎哟叫了一声。
“该！怎么不疼死你！”杨母捂着嘴偷笑。
杨富贵上下打量着老伴儿。
杨母问：“你干吗这么看着我？”
杨富贵满腹狐疑地说：“这么着急盼着我死，是不是外边有野汉子了？”
杨母抄起炕上的笤帚，狠狠打了一下杨富贵的头。
杨富贵捂住头：“你干吗打我？”
杨母说：“打死你得了！再说一个我听听！”
杨母抱下一床被子丢给老伴儿。
杨富贵诧异：“这是干吗？”
杨母伸脚踹老伴儿：“鸡窝旁边睡去！”
杨富贵求饶：“别呀！我错了还不行嘛，以后再也不敢了！”
杨母坐在炕沿上把脚一伸说：“看你认罪态度还不错，给你个机会，去！帮我倒点儿热水泡泡脚！”
杨富贵答应一声，去外屋端来洗脚盆，倒好了洗脚水，伸手试了试水温，拽过老伴儿的脚放进脚盆里。
“你往里面放点儿盐。”杨母说。
杨富贵问：“放盐干什么？都给你放进去了，明天炒菜怎么办？”
“洗脚的时候放点儿盐不爱得脚气，晚上睡觉也香，瞧你那抠门儿样，我天天伺候你们吃、伺候你们喝，给我用点盐都舍不得，当初真是看错了黄历嫁给了你这么个周扒皮！”杨母越说越来气，她伸出右手食指戳了一下老头子的脑门儿。
“我去还不行嘛，洗个臭脚还这么穷讲究，可惜投错胎了，真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杨富贵嘟囔着去外屋拿盐去了。
“你瞎叨唠什么呢？”杨母厉声喝问。
“没什么，我想问你盐放哪儿了。”杨富贵支吾着。
“长眼睛出气儿的呀，好好找！”杨母没好气地说。
工夫不大，杨富贵手里拿了个袋子笑呵呵地走了进来，他抓了一把海盐撒进洗脚盆里，接着又倒了些醋和糖进去。
“干吗放这么多好东西进去？嫁给你这么多年，你还是头一次这么招我待见！”杨母兴奋地说。
“洗脚加这些东西效果更好！”杨富贵往老伴儿脚上撩着水说。
“嗯，还别说，是挺舒服的，这招你跟谁学的？”杨母问。
“跟我妈。”杨富贵说。
“我怎么没见过你妈洗脚的时候放这些东西？”杨母颇感意外。
“我妈洗脚的时候不用这东西。”杨富贵轻声咳嗽了一下。
“洗脚的时候不用什么时候用？”杨母奇怪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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