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阳光明媚的一个周五，春意更加盎然了。天气好，人的心情也好，此时陆扬正坐在接待大厅的窗口中，面带微笑地倾听着上访人李四的苦衷：
“张雷那个王八蛋嗜赌成性，成宿成宿地出去耍钱，气死了他爸妈，也将原本殷实的家底给败光了。我当时也真是猪油蒙心了，才会不经大脑，借给他五千块钱当做赌注……好家伙，全给老子输光了！”
“我上门找他要了不下十次，他次次推脱，千方百计地不想给钱。更可气的是，他趁我主动登门，甚至还想再借三千块钱！”
陆扬点点头，下笔迅速地将李四所言全部记录在案，笑道：“如你所言，他是个十足的地痞无赖，不想还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估计他也确实没有钱。”
“呸，我管他有钱没钱，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况且刚过完年那会儿，我那个药篓子老婆的风湿病又犯了，急着用钱给她买药治病。所以我又过去找张雷要钱，你猜咋滴？”
李四咬牙切齿道：“那个王八蛋出言不逊，我没怎么着呢，他倒嫌不耐烦了，对我破口大骂，推推搡搡地想要往外赶人。我当时气得不行，头脑一热，直接一个大嘴巴就招呼了上去。”
“你把人给打了？真是的，本来占理的事情，你先动手，反而会落下口实，让人说三道四。”陆扬停下笔，颇有有些惋惜地叹息道。
“嗨，甭提了，要真是我给他揍一顿，哪怕赔点钱，也能出口恶气不是？”胡子拉碴的李四面皮发烫，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才动手扇了一巴掌，那孙子急了，立即还手，给我一顿暴揍。”
“我鼻梁骨被打歪了，门牙也掉了一颗……”
陆扬瞪大眼睛，对李四和那个名叫张雷的冤家之间的事感到惊奇，询问道：“你说是过完年没多久你们俩打得架，想必当时报警了吧，警察怎么说？”
“警察？哼，张雷那家伙恶人先告状，告诉警察是我私闯民宅，又是先动手打人的。并且虽然我伤的重一些，但他也遭到损失了，所以他建议警察此时拉倒，我们两家私下里解决。”
李四冷哼一声，似乎对当地派出所的做法相当不满。他接着讲道：“我肯定不干啊，告诉警察他欠钱不还。结果那个无赖无理取闹，说让我赔偿私闯民宅的精神损失费，还有他的医药费。”
“而那两项金额加一起，恰好是五千块钱，你说他是不是成心的？”
陆扬几乎要忍不住笑了，捂着嘴，问道：“那警察怎么说？”
“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又是那群拿着铁饭碗混吃等死的烂警察。他们一点主见也没有，被张雷闹得不安生，于是便妥协了，决定不再插手，让我们两个私下解决。”
李四捶胸顿足，拍着大腿叫道：“事情一下子又重新回到了起点，他欠我的五千块钱没给，我又白挨了顿揍。陆主任，你说说，这他妈叫个什么事儿啊？”
“从登记表上看，你是乌山镇的？乌山镇有信访办，既然派出所不管，你怎么不去信访办上访。干嘛从过年拖到现在，都开春种地了，你才越级来我们县信访局诉苦？”
陆扬说的很是轻松，因为从时间上来推断，那个时候沈雪尚未去乌山镇赴任，所以应该与她无关，全是上任所长的责任。
李四摊手，无奈道：“叫人骗了呗，信访办的人净知道糊弄事儿。我去了以后，他们登记在案即让我回家等通知，一直等到了上星期，我不耐烦去催促。谁成想，他们早把我的事情往到脑后去了！”
“我去找他们理论，结果那个姓谢的主任，竟然说他们只负责协调，要是实际操作的话，要交给派出所来办……假如派出所给办，我吃饱了撑的，没事忍气吞声地跑到他们信访办上访去？”
“互相推卸责任，是有些过分了。”陆扬迎合道：“所以你回家想了一个礼拜的主意，最后下定决心越级来县里面上访？”
李四重重点头道：“对，陆主任，你位高权重的，希望你能给我做主，亲自下到镇里面，训斥一番信访办里的那些混蛋！”
“那恐怕不行，我能做的，好像只有帮你打电话催促和协调，县级信访部门一般不直接插手民事纠纷。”陆扬摇摇头，否定了他的提议。
“啊，一个电话能解决什么问题？你又不是省长市长，隔空说过的话，下面不会听的。连我一个镇民都能看出来，有些乡镇的基层行政机构，根本对上级指示阴奉阳违，活脱脱像个自立门户的山大王！”
李四有些慌乱，看陆扬下巴上根本没长几根毛，明白即使他再有能力，威信也绝对不足，一个电话难以震慑住人。
听了他的话，陆扬点点头，暗衬道：“别说，看他穿得破破烂烂，长相憨厚，却是个明眼人。光是能绕过下面的截访已经很了不得了，没想到刚才又语出惊人，一言道破了许多乡镇政府的实质！”
对于所谓的‘土皇帝’和‘山大王’，陆扬可是深有感触，之前明争暗斗许久，最后棋差一招的张仁耀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想着，陆扬情不自禁地半眯起了眼睛，陷入深深的思考当中……
眼见陆扬开始卖单儿了，李四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他酝酿好情绪，‘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又随即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起来：
“求求你了，陆主任，请你亲自跟我走一趟吧。你是个当官的，张雷再狂，他也不敢动你。而有了你的帮助，我一定会如虎添翼，成功要回来那五千块钱的。”
他哭得更加伤心了，惨嚎道：“呜呜，我老婆重病缠身，风湿不愈，要是再拿不到钱买药，恐怕要凶多吉少了啊。你发发善心，救救我们可怜人吧！实在不行，五千块钱要回来以后，我分你一半儿也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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