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你是来跟我算账的啊？”沈睿源夹起一颗煮熟的花生米塞进嘴里，“那我可得好好想想。”
我明明表达得很清楚，我是想知道他背地里为了我的事情当了多少次雷锋，怎么话到他嘴里过了一遍出来，就变成了我要算账呢？
要算账也是他找我算账啊。
真是啼笑皆非。
沈睿源一边开口，一边以手托腮，眼巴巴地望着出菜的方向，“第一次见面，你打不到车，我送你回家，算一桩吧？”
我点点头。
“你邀请我上节目，虽然我差点儿放了你鸽子，但最后还是履行了承诺。这算一桩吧？”
我继续点头。
“录节目的时候，杨甜故意泼你，我把她从台里带走，免了你的后顾之忧——这是第三次帮忙。”
原来这件事他果然是故意的。
亏我当时在气头上，还觉得沈睿源带走杨甜是故意要打我的脸。
“后来还有些什么事啊，我想想……噢，还帮我上的那期节目刷收视率啊；路过翊彩看到你在打人，帮你把目击证人都赶跑啊；找人把那些打人视频都删光啊；还有放消息让秦昊阳知道回家乡发展啊……嗨，你说我这人是不是也特小气啊？就这么点破事儿，我还他妈记得这么清楚。”
说到这里，沈睿源也不管我是什么反应，自顾自地就笑开了。
那些我知道的、不知道的事，都被他像开玩笑似的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
最出乎我意料的，还是秦昊阳的出现也和他有关这一点。
《一城一人》要招制片，秦昊阳这种大神级别的人就空降进组。我早该想到这世上没有这么多巧合。
“谢谢你。”我由衷地说了声。
但一句谢谢太轻，根本还不清他所做过的一切。
要想还清，我得知道他帮我的原因，得知道他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于是我缓了口气，着手里的罗汉果茶，微微笑着问，“睿源哥为什么肯帮我？”
“好奇。”
好奇？
好奇什么？
他刚刚说完这句，一份热腾腾的虾饺就被端上了桌。
沈睿源宛如饕餮化身，对着美食大快朵颐。
我肠胃不好，耐不住饿，也就没有急在这一时向沈睿源问清，夹了一个虾饺放进自己碗里。
等我开始低头吃东西时，沈睿源却又兀自开口说道，“我呀，对那些胆大包天的人都很好奇。”
胆大包天？
他该不是说我第一次相遇时把他错认成贼的事吧？
我着急吞下口里的食物向他解释，结果一急就乱，整个人被呛得连声咳嗽，憋红了脸，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自己一脸窘态。
“你这个人还真不经夸。我刚夸完你胆大包天，你就吓成这样。”
沈睿源哗啦啦一把往我面前塞了一大堆纸巾，我忙不迭地接过，用纸巾遮挡住半张脸。
“我告诉你，没有人直接打电话向我本人约过业务，所有的事情都是由我助理谈的。直接问我肯不肯上节目的，你是第一个，所以我才这么评价你。”沈睿源搅动着碗里的汤，“也没有人敢在我解释了一大堆原因之后，只说一个‘嗯’字就挂电话，你也是第一个。”
他一共说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我当初为了保住节目不被撤掉而不自知地做了冒失之举。
第二件事是他说打电话向我解释他不能赶回来参加节目的原因，而被“我”冷淡对待。
但其实当初接到他那通电话的根本就不是我，而是王云阳。
没想到王云阳倒是弄巧成拙，让我在沈睿源眼里变成了一个“胆大包天”的人。
“沈总家大业大，事业有成，想要什么都能得到，但就差个陪你吃饭的人，对不对？”说这话时，我心情很忐忑，却还得硬着头皮跟沈睿源耍赖，“以后，只要沈总想找人一起吃饭，我一定奉陪。”
沈睿源不爽地微微皱眉，“沈总、沈总的，多难听？怎么还就改不过来了？”
“那我叫你……沈先生？”
沈睿源被我气得瞪眼，“宋安瑶你可以啊。”
我终于噗嗤一声笑出来。
“那以后就叫睿源哥了。”
“别。”没想到沈睿源还不满意，“虽然我和秦昊阳是发小，但我可比他小三岁。我年轻着呢，别叫哥。”
我在心里默默地算数。
秦昊阳31岁，沈睿源说比他小三岁，那就是28岁。
他28岁，我22岁，我们俩之间相差6岁，我叫他“哥”一点也不过分吧……
“叫我全名。”
“好的，沈睿源。”我生硬地配合他。
沈睿源撩起眼皮看着我，笑得好像偷吃了糖的小孩。
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之后，我自己都觉得很奇怪。
明明他年长我那么多，我却总是莫名其妙地把他看成少年或者孩童，这感觉实在奇怪。
吃完晚饭后，沈睿源驱车将我送回了家。
从他车上下来时，我陡然间有了一种午夜钟声敲醒，灰姑娘没有了南瓜车的错觉。
我原本是怀着一颗有些沉重的、报恩的心出的家门，然而此刻却觉得一身轻松，仿佛欠沈睿源的都已经还清。
我匆忙甩了甩头，把这些不切实际的古怪念头一应抛诸脑后。
周一上班，台里出现了爆炸性大新闻。
副台长退休了。
她还不到五十岁，退什么休。
退休一说只是为了让她完美谢幕而披上的华服而已。
一听到这个消息我就心潮澎湃、心花怒放，恨不得找个地方把秦昊阳这尊大神给供起来每天拜一拜，然而我表面上还得装作十分震惊惶恐，不能让任何人看穿我的真实心情。
萧湘湘今天就想霜打过的茄子似的，蔫蔫的也没过声。
但就算我能忍住不去嘲讽她，不给她添堵，别人可不见得都有这么好心。
“湘湘，你怎么还坐得住啊？你姑姑不到退休年纪就退休了，这是不是生了什么病啊？”
“你咒谁生病呢？！”萧湘湘拍案而起，那小暴脾气一点没打算收敛，“你们这些人真是好笑，见到谁稍微有点触霉头了就忙不迭地过来踩。我告诉你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也不知道明天的王者是谁！”
我暗暗在心里嘲笑她的用词。
王者？真是中二到深度了。
“王者？”一名女同事也尖刻地笑出声来，“你以为电视台是几个小妖怪撒泡尿就可以占山为王的地方吗？好笑死了。”
她一说完，周围的人都嘻嘻哈哈笑了起来。
办公室里一片嘲讽的意味。
萧湘湘最终是红着眼睛跑出去的。
虽然她很幼稚很蠢，但她有一句话确实没有说错。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现在，她先乖乖站在河西羡慕羡慕别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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