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上班，秦昊阳果然没有来。
左手边空荡荡的座位时刻提醒着我还有任务在身。
李妍和张正都不知道秦昊阳离开的原因，我在QQ上简明扼要地提了“副台”两个字，大大显示出一种讳莫如深的味道。
在电视台这个地方，知道一些真相的人越是变现得讳莫如深、避之不谈，就越是有人引发猜想，认为其中文章必然很丰富。
我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要是李妍和张正口风不紧，直接告诉别人是副台排挤秦昊阳，所以秦昊阳才走的，那这件事反倒显不出好的效果。
相反的，只要他们缄口不言，绝对会有好事者直接把这个帽子扣在副台头上。
果然，这个星期副台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没有找过十楼办公室任何一个人的麻烦，连童洁也很少出现。
秦昊阳说过，他的办法不止散播谣言这一个。
也就是说，在我不知道的方面，他还有动作。
我现在不关心那些动作是什么，我只想快点知道结果。
一旦现在的副台长被撤职，我们这群常年被副台长明里暗里针对的小新人就将迎来短暂的自由，萧湘湘那一伙靠关系而活的人暂时也不会蹦跶得太厉害。
我能做的我都做了，接下来就只能静静地等消息了。
周末，我陪爸爸回老房子里拿东西。
拿完东西之后，我跟爸爸说我约了一个朋友，让他先回去，然后我去了之前打临时工的超市一趟。
见到我来，老板娘好像很意外。
“孩子还好吗？你妈妈的情绪还好吗？”老板娘拉我进收银台坐，一点也不怕我顺手从她这没上锁的抽屉里拿走什么似的。
“孩子很好，我妈也很好。”我笑着对老板娘说，“但我不好。我知道是谁在背后害我，我想找人教训她，但是我找不到帮手。”
老板娘深吸了一口烟，“有什么要帮忙的你只管说！”
说完，她就开始抡袖子，好像准备马上去人干一架。
我按住她蠢蠢欲动的手，解释道，“我想请你帮我想办法……把上次来帮忙洗门面的那群混混找出来。”
老板娘鼓圆了眼睛，“是他们拐走安安的？！”
“不是，是他们救回安安的。”
说出这个结论的时候，我自己也深感意外。
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证据来超市门口洗地的这群混混和救下安安的混混是同一群人。
但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这么巧合的事，不相信平白无故会有两群混混来救我于危难之中。
所以，无论如何，我要引他们出来，看看背后帮我的人究竟是谁。
“你过来……”老板娘看样子已经有了计谋。
老板娘说完计划之后，我们又坐着闲聊了大概半小时。
期间，她起身离开了超市一会儿，而我在那段时间帮着收了银。
她回来后，我就离开了超市。
我就在路边打了一辆出租车，上车之后跟司机说，沿着这一带绕一圈。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见我没有要戏弄他的意思，这才开了车。
按照计划，我走后不久，老板娘就应该迅速发现柜台里的一沓百元人民币不翼而飞。
接着，她会当街破口大骂我这个人没有良心之类的，做到造势抓贼的效果。
出租车一圈圈兜圈的时候，我的心情很忐忑。
这个计划看起来是很好，但前提是那群混混还混迹于这一带，以及他们见到我陷入危险境地，还会再次出手帮我……
如果他们转移了阵地，或者他们不再帮我，那我和老板娘精心准备的这一出就没有意义了。
车兜到第三圈时，我忽然透过车窗在超市门口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时隔两年，我又见到了他。
他似乎比原来更高更黝黑了，也更有成熟的气息。
他的背影看上去精壮结实，很有担当的样子。
我的眼睛被热泪所模糊，以至于我差点忘了叫司机停车。
“师傅，我就在这里下。”
我迅速付了车钱，朝超市柜台处正在给老板娘立字据，写下一定会替我还钱等字样的廖明子。
“老大……”我看到一个小混混上前去提示廖明子，但此时我已经越走越快，除非他落荒而逃，否则他只能被我严严实实地堵住。
是他找人来帮超市洗地，是他截住人贩子救回安安，我所有的猜测都在这一刻被肯定，廖明子才是真正的盖世英雄……
廖明子停下笔朝我这边看来，目光相接的刹那，他的五官猛地一颤。
老板娘抽走他手掌下的字据，当场撕了个粉碎。
“我的小房间可以借给你们谈话。”老板娘指了指收银台背后的小屋子。
我还站着不动，结果是廖明子轻轻握住我的手腕，把我领了进去。
“对不起。”他站在我面前，高大的影子挡住了灯光。
有很多情绪积聚在我的胸口，想要爆发，想要绽放，但却被我自己死死压住。
“你儿子长得很可爱。”我低眼抿嘴笑，视线落在他的腹部，鼻头一涩，喉咙一酸，想起了过去和他在一起的欢笑时光。
我坐在他摩托车后面咯咯大笑，环住他瘦瘦的腰，轻嗅他身上好闻的沐浴露味道……
如果这时候廖明子伸手抱我，或许我真的会原谅他。
原谅他胆怯懦弱地曾经抛妻弃子，原谅他这600多天以来音讯全无的逃避行为。
然而，他什么都没有做。他的双手就像僵死了一样，始终垂放在身边两侧，连要抬起的趋势都不曾有过。
“那是你儿子。跟我没有关系。”
我刚刚还沉浸在失而复得的甜蜜心情里，此刻却像被人丢进了极地的冰湖中一样，彻头彻尾地感觉到刺骨寒意。
“跟你没有关系你救他干什么？！”我睁大了还泛红的眼睛，眼角的泪珠还没来得及擦去。
抬头的时候，一滴眼泪夺眶而出，顺着脸庞流进了耳廓，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
“我只是想帮你。”廖明子的声音带有秋风扫落叶的萧瑟，“我亏欠你的。”
原来我曾经爱的就是这么一个人渣！
他不承认他的孩子，不想和我一起为安安营造一个圆满幸福的家庭，他只想填补他内心里的歉疚，完成这些之后他再开始他的新生活！
“是我瞎了眼。”我决绝地擦掉眼泪，露出讽刺的笑，“我还以为我能找出你，然后找你一起联手对付那个伤害安安的人。但现在我知道了，这些都是我自己酿造的错误，我要自己去承担！”
廖明子皱眉。
“你知道是谁做的？”
我把衣服口袋里写有王云阳家庭住址、她的名字以及电话号码的纸条拍在廖明子胸口，“解决了这个人，我们以后就两清。你再也不欠我什么，可以安安心心地去过你自己的日子。”
说完，我再也不想和他多待在一起一刻。
我真是可笑，居然还想觉得廖明子比以前有担当，居然还想廖明子一次机会，居然还想和他重新开始。
简直是愚蠢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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