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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安小说网 > 许怀心楚十安 > 第十八章 当疾风骤雨来临
 
许怀心直接缺席了最后的颁奖环节。

出了学术报告厅,站在无涯湖边,她觉得整个浅大的空气都令人窒息,想要逃离,于是直接打车回了林双月的公寓。

林双月有晚自习,陈年何在外地出差,许怀山出国后,许国庆被陈年何跟林双月接过来住在一起。

许怀心不想跟许国庆单独相处,本想去一中等林双月下晚自习,结果门卫不让她进。

最后无奈的她只能回去。

进门,许国庆坐在沙发上正戴着老花镜在看书。

“回来了?”

听到开门声,许国庆还以为是林双月,结果一抬头看到是许怀心,马上又面无表情地收回了目光。

“爷爷。”

许怀心虽然心态是崩的,但该打的招呼还是没少。

见许国庆也没打算理她,她就把包取下来,准备去洗澡睡觉。

刚往卫生间的方向走了两步,许国庆就开口说:“过来帮我看看这几个字是什么,太小了我看不到。”

许怀心瞬间愣在原地。

这是许风鹤出事之后,他第一次跟自己说话。

“哦,好。”

她走过去,许国庆把书递给她。

是一本几年前的学术期刊。

涉及的内容都是生物基因工程方面的。

没出意外,他让她看的那篇是许风鹤博士期间发表的论文。

她清了清嗓子,把上面的内容给他念了一遍。

许国庆乐呵呵地笑了几声:“风鹤的脑子啊,清楚得很,年何比他还是差得远。不过年何更适合当领导,风鹤搞学术很舍得下功夫,这么多年了,也没看到哪个后辈能像他……”

“对不起。”

许怀心鼻头一酸,心里积了太多事,一瞬间难过铺天盖地地袭来,她忍不住“哇”一声哭了出来。

“对不起。”

心里有很多话,出口的却只有这三个字。

她反反复复说了很多遍。

许国庆缓了很久,才摸索着取下鼻梁上的老花镜,嘴角抖动了半天也说不出来一句话。

许风鹤对他的意义太过重要了,除了儿子,还是他最为得意的学生。眼看着儿子创下国内第一流的基因研究院,眼看着儿子摘下一个又一个荣誉和奖章,眼看着儿子的名字就要刻在人类科学界的名人堂上,成为他这辈子最大的骄傲。

可是,他做梦都想不到,儿子会以那种意外结束自己的生命。

而直接造成那个意外的,就是许怀心。

任性骄傲的女生,被家人捧在手心里长大,小时候想要天上的星星,许风鹤就大半夜出门,给她带回来整个宇宙。

除了生命科学,她就是许风鹤这辈子最爱的存在,没有之一。

不善言辞,不爱表达的父亲,会在她睡着时亲吻她的额头,会说这辈子有你真好,会说你是我最珍贵的礼物。

为了赶上她的比赛,他昏了头去酒驾,结果人生停在那条去往她身边的路上,再也到达不了任何目的地了。

她成了罪魁祸首。

许国庆不原谅,不释怀。

她理解,也接受。

毕竟那个时候,她不讲道理地在电话里跟许风鹤说,你要是不来,我就不上台。

所以才有了后面许风鹤的不顾一切。

她为自己的任性付出了代价,失去这世上唯一一个不问缘由包容她所有缺点和臭脾气的人。

从此,再没人给她遮挡疾风骤雨,等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使尽浑身力气重新开始的时候,又被喜欢的人暗中算计。

过山车一样的一天,终于结束。

林双月回来的时候,已经快接近十二点。

她听到门口的陈年何说:“心心回来了?”

“不知道啊,她不是说跟朋友出去玩了吗?”

“这不是她的鞋子吗?”

“是吧,那估计已经睡了。”林双月说。

陈年何提议:“明天我起早点儿,心心喜欢一中校门口的那家肠粉,去晚了就没有了。”

“明天周末,她估计得起很晚,你别管她了。”

后面两人回了房,没声音了。

同样是一场主持人比赛。

两年前,惊天动地。

两年后,悄无声息。

许怀心把被子拉过头顶,觉得这样也挺好。

窗外,马路对面的馄饨摊一对中年夫妇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家。

最后一个顾客点了碗小份的,一口没吃,已经凉透了。

男老板过来问:“年轻人,我们要收摊了,你看要不要给你打包?”

“不用了。”

男老板劝:“晚了,早点儿回家吧。”

男生扶了扶头上的鸭舌帽,起身朝对面走。

梁正青打来电话时,他正在过马路,接通了但没说话。

对方直接咆哮了出来:“楚十安,你牛,原来是搁这儿等着呢!”

过了马路,楚十安站在路灯的背光处,从烟盒里抽了根烟出来,但没点燃:“我所说的都是事实,提供的每一个证据都经得起检验。不服气你可以随时告我诽谤。”

“你就不顾虑一下卉姐的感受吗?创建口译社,耗费了她多少心血和精力,你又不是不清楚。你现在来这一下子,相当于直接把我们的努力当靶子打水漂了,你知道吗?”

楚十安说:“你在给我打电话之前,没跟阮卉打吗?”

“这跟卉姐有什么关系?算了,我懒得跟你说。做好心理准备,刚校企中心的领导给我打电话,非常生气,你自求多福吧。”

楚十安挂了电话,手机塞进口袋里,靠在路灯杆上抽烟,抬头能看到许怀心房间的窗子。

窗外放置空调外挂的台子上养着几盆绿植,枝繁叶茂地在夜风中摇曳。

他一开始就觉得许怀心一定是在那种什么都不缺的家庭里长大的女生,所以她的心机和她的单纯才能同样极致,同样简单,一眼就能看穿。

她穿四位数的T恤,不吃垃圾食品,矫情得真跟个仙女一样。

可他就是喜欢她可爱的公主病,无伤大雅的小心眼,让人无可奈何的倔强。

到这个时候,他得承认,自己在感情方面的表达实在拙劣。

知道她生气了,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哄。

他站了一整夜,并没有给她打电话把她从梦中叫醒,天一亮他就走了。

回到住处,他还没来得及补个觉,就被一个教务处的老师给找上了。

既然迟早要面对,他就没讨价还价,表示尽快赶到。

对方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一看就没休息好,脸色很难看。楚十安一进去,他连铺垫都没做,直接开门见山:“你在公众号上发表的那篇文章,阅读量和转载量已经不小了,所以叫你删除也挽回不了你给学校名誉带来的损伤。现在,学校初步的决定是,你先配合学校官网发一份澄清道歉出来……”

“不好意思,”楚十安打断他,“我想问下,我需要澄什么清、道什么歉?”

教务处老师极度不耐烦地回:“我说这位同学,你是叫楚十安对吧?”

“是。”

“化生院生物工程专业的大三学生?”

“是。”

“这还没毕业,就已经不把母校放在眼里了。毕业证是不打算要了?”

楚十安无所谓地笑了笑:“学校是我过了分数线自己考进来的,学费也按照规定一分不少地交齐了。我在这里读书,自身权益受到了损害,难道就因为它是我母校,我就要忍气吞声当作一切都没发生过?”

“有问题,可以先跟学校沟通对不对?”老师叹了口气,发现楚十安不是那么好糊弄,只好先软下态度,“但你怎么能直接在网上发?你是年轻人,自然知道现在的网络舆论有多可怕,事态一旦严重了,你觉得学校会怎么解决?”

“老师,我建议您把我发表的东西再看一遍。我从头到尾没说过学校一句不好听的话,重点针对的只是校企中心。三年高考,您也是经历过的人,知道为了考一个自己喜欢的学校,需要付出多少努力。好,现在进来了,在兼顾专业课的同时,也想丰富一下自己的课余生活,跟着学长学姐长长见识。于是,社团、学生会各种五花八门的团队层出不穷地来拉人了。进者自愿,得遵守它的规定,理所应当。于是一个打着全校唯一由教务处发起创立的专业性社团——口译社来了,带着它免费口译课程培训的诱人条件来了。稍微有点上进心并对这个圈子感兴趣的同学慕名而来。的确是免费上课,免费辅导考试。但谁知道,拿到证书的那天就是这个人无穷无尽的还债之日。三级口译证书需要创造三万的收益,二级口译证书五万,否则要么就给出各种理由不予以毕业,要么让你正常毕业,但变着法让你赚够了才放过你。”

楚十安质问:“学校成什么了?拉皮条的敛财商?”

教务处的老师听完后,不为所动:“这位同学,你说的这些的确也不假。但这种事,是双方自愿的。再说了,拿到证书以后,校企中心那边会提供工作机会。收入也全部投入学校扶助贫困生的工作中去了。这难道是坏事?”

“好,我跟老师您算笔账,一个陪同翻译做到顶尖水平,一千块一天。口译社的水平,我跟您按照中等来算,一天五百块。交传最高两千块一天,口译社一千块。同声传译暂时不说,因为目前,除了阮卉还没有人能做到这个水平。那您觉得,这个人需要做多少场陪同翻译或者交传翻译,能把这个‘培训费’给还清?”

“你这是抬杠。”

楚十安冷笑:“我有理有据地跟您分析,您说我是抬杠。那您今天找我来是为了什么?拿我的毕业证威胁我?我明说吧,澄清我不会做,歉我也不会道,反正现在舆论站在我这边,我不怕。”

“那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我在公众号上说了,废除校企中心跟学生之间的不合理协议,还学校一片干净的学术氛围。”

噗——后面那句话,他差点儿被自己恶心笑了。

“这不是你一个学生该操心的事。”

“我没想操这份心,但它现在损害了我的利益,利用职权便利多次截和本应该属于我的活动项目。这次更是暗中内定一场本该公平公正的主持人大赛的冠军人选。给评委承诺好处,并暗戳戳地威胁评委,要不是因为我中途缺席了评委组,导致他们以为换了评委,我也不可能得到这个证据。现在不是学校来威胁我的时候,而是应该认真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

楚十安态度很强硬,根本不给对方留余地。

校方速战速决的想法泡汤,一急之下联系公众号相关负责人,强行让他们删除楚十安发表的内容。

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效应在几乎不到一天的时间内迅速发酵,差点儿上了热搜。

这个时候口译社管理层的学生干部们人人自危。

作为知情者,他们并没有向入社成员提前告知这一隐形协议,并且或多或少也参与了压榨社员的行为当中。

至于有没有从中获利,楚十安那个时候还不是干部不清楚。

但这样一来,肯定会影响到口译社在学校的口碑,来年招新问题就先不说了,摆在眼前的问题是,校企中心非常有可能为了明哲保身而把口译社推出来背锅,之后再卸磨杀驴。

都是二十岁左右的热血青年,没事的时候玩玩丧文化,一旦遇到事了,没谁能视而不见,一个个嚷着要誓死捍卫口译社。

特别是闻昕,即将接手这个社团,一大堆想法等着去实现,她根本接受不了口译社就此消失的可能。

于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去找了许怀心。

作为“译起来吧”公众号的管理员,许怀心今天一大早就看到了它更新的内容。

发表时间是昨天晚上九点钟。

距主持人大赛结束只隔了一个小时。

他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编辑好内容,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一期他从很早就在撰写了。

也证实了他提早就知道自己不管怎么努力和付出都不会得冠军这件事,却没有向自己透露一个字,只为了拿到所谓的“证据”。

内容从他大一进校入社开始——

作为新生的楚十安无意中听了一场口译讲座,当时已经读大三的阮卉在台上分享自己的亲身经历,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入圈以后她是如何通过口译见识到了更广阔的世界,并且在大二就实现了经济自由的。

这对刚跟楚家划清关系的楚十安来说,无疑是一种解决生活问题的可持续发展方法。

再加上她声称社团提供免费口译培训课和工作机会这两点,还没被社会爸爸鞭打过的楚十安一下子就接住了这个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并只用半年时间就拿到了口译证书,从此开启自己的口译历程。

收入算不上特别高,但养活自己是没问题的。

并且还一边做社团提供的翻译工作,一边又在大二的时候把二级口译证书也拿到了手。

就在这个时候,他第一次没经过阮卉那边,而是通过校外认识的朋友接了一个活儿。

但活动结束后,钱却没到账。

他问活动主办方,却被告知,他们支付的费用已经打到了校企中心的账户上。

阮卉看瞒不下去了,才把口译社跟校企中心的关系和盘托出,并告诉他,他接的所有活动,不管是不是校企中心提供的,所得报酬都归校企中心所有,直到完成协议上规定的数额。

描述到这里,楚十安贴出了当时他跟阮卉的对话:

楚十安问:“协议是什么时候签的?”

阮卉回:“入团的时候,入团申请书上有。一般人不会想到这一层,所以很少有人会仔细阅读。”

“你们这叫欺诈,就不怕被告吗?”

“可是字是你自己签的。”

“那之前我做完活动后得到的报酬,又是从哪里来的?”

阮卉接下来的回复隔了有两个小时。

中间楚十安还催问过两次。

阮卉说:“是我私人给的。”

楚十安发了一排问号过去。

她说:“我是社长,没有协议约束,可以自由接单。”

楚十安:“所以,我赚的钱归了校企中心,而你自己赚的钱给了我?是这个意思吗?”

阮卉说是,并表示他要是心里过意不去,以后可以把钱还给她。

楚十安当时的崩溃程度,也就是没去炸校企中心了。

更可怕的是,校企中心对他私下接活的行为非常不满意,要求阮卉给他增加工作量。

楚十安那会儿比现在更狂,一言不合就准备去告发校企中心,但被阮卉拦下来了,说胳膊拧不过大腿,他一个人是没什么,但面对整个社团几十号人的毕业证以及前途,他们不能那么自私。

楚十安问:“你什么都知道,却还要为虎作伥?还要去招新?”

“从社团建立的出发点来说,它的存在本身并没有错。而且我有信心改变协议内容。”

“那行,不告发你们可以,你们爱怎么做是你们的自由,但我要离开口译社。”

以此为条件,楚十安单方面解除了跟校企中心的协议。阮卉作为社长,接过了他没完成的数额,毕业后滞留在学校,在校企中心工作了两年。

后面的事情,许怀心都知道了。

为什么梁正青看楚十安不顺眼,说他吃软饭,说他是白眼狼。

也明白了,为什么每一次被口译社抢去项目的时候,楚十安明明有能力和机会再争回来,却拱手让人的原因了。

还有,他早不揭发,晚不揭发,非要等阮卉从这个学校走了之后再去揭发,还不惜浪费掉她白白努力那么久的成果,为的就是拿到校企中心只手遮天最直接的证据,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不想连累阮卉而已。

两人之间的情谊。

许怀心自嘲地笑了笑。

说不是真爱,谁信?

周日晚上回学校的路上,许怀心接到了闻昕的电话。

但她没接。

闻昕就直接堵在她的宿舍门口。

“怀心……”

“你别叫得这么亲热。”

许怀心一上楼,闻昕就迎了过去。

“这件事,我也是受害者。”闻昕说。

“你受什么害了?”许怀心问,“如果楚十安揭发成功,校企中心答应了他的要求,解除协议……”

“解除协议,你觉得还有免费培训课与工作机会给我们吗?人不能太自私了,什么都想要,怎么可能呢?”

“没有免费培训课就去上自费的,上不起也有别的方法。不提供工作机会就自己去找,找不到就接着找。人是不能太自私,可也不能什么便宜都想占。”

闻昕沉默了片刻,然后问:“许怀心,你是不是觉得这个世界已经美好到人人都能靠努力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网上十块钱一双的鞋子,谁都知道质量不好,可为什么它的销量却那么好?我告诉你,是因为那些人,他们就只买得起十块钱一双的鞋子。这就是现实。从楚十安学长退社之后,社团跟校企中心签订协议的事情就已经不再是秘密了。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想进来,因为比起三万、五万的业绩,有人愿意不绕弯子地带他入行,就已经很值得感谢了。还要怎么样?”

“那么,你觉得昨天晚上的比赛,你的第一名拿得心安理得?”

闻昕忽然卡壳了。

许怀心开始掏钥匙:“所以,如果你是来找我去劝楚十安放弃的话,你找错人了。”

“万一,他因此毕不了业呢?就算能毕业,以后还有谁敢用他?”

许怀心开门进去,关门之前问:“所以,他的前程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放狠话一时爽,但爽过之后,她也不得不去考虑闻昕说的那些话。

接下来几天,听高妹传来的内部消息说,楚十安基本上已经被院里停课了,整天都被叫到教务处接受教育。

许怀心一开始还因为自己没能从委屈中走出来而刻意不去关注。

两天过后还联系不到人,她就坐不住了。

现在她能找到的并且能帮上忙的只有自己的爷爷许国庆。

许国庆这个人思想很守旧,别人家孩子的事说不定还能请他出山,但要是自己家孩子的事,为了不贻人口实,他连他三个孩子的家长会都没参加过。

更别说,她跟他现在的关系,挺不乐观的。

无奈之下,她想到了陈年何。

虽说陈年何没在教育系统上班,但教育界一直都有他的传说,并且他跟浅大化生院有个实验室是共用的,他还是投资人。

打定主意后,她就给陈年何打了电话。

她简单地把事情经过跟陈年何说了一遍。

陈年何说:“这事儿,我直接出面不好。这样,他们院的刘成海教授是我学弟。我跟他打个招呼,你去找他。”

刘成海啊。

不说他,许怀心都差点儿忘了去年夏天开学自己被莫名其妙扣除平时成绩的事了。

现在去找他帮忙,他肯定会说:你看吧,我当初就说你坐在楚十安身边绝对不是巧合,被我说对了吧?

他也果然那么说了。

“他这个性格,我就说早晚要出事的。”刘成海恨铁不成钢,“老老实实在实验室里搞技术,哪里不好了。”

许怀心满头黑线:“老师,我觉得他没有做错。”

“这事儿是对错的问题吗?把母校推到风口浪尖上,被不知情的网友说三道四,学校的百年声誉不要了?真是胡闹。我看他待在教务处接受几天教育也不是什么坏事。”

“可是,学校利用自己的资源打压学生,甚至剥夺原本属于他们的劳动成果,这行为本身就是在消耗自己的声誉吧?”

“哼!”刘成海满脸不高兴,“我算是知道,楚十安为什么会带着你一起上课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他真没带我。

“这事儿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后来听高妹他们学生会在教务处值班的同学说,刘成海气势汹汹地找到教务处,直接拿自己辞职做威胁才把楚十安接出去的。

但事件并没有因此结束。

校企中心干脆来了个死不承认,反正当初楚十安的入会申请他也拿不出来。

除了跟阮卉的聊天截图还有语音存证,就再没有其他实质性的证据。

就算他手上有前几天校企中心干扰主持人大赛决赛结果的证据,但他们完全能把责任推到主办方身上,然后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所以,楚十安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梁正青了。

梁正青作为口译社的社长,手里掌握着所有人入会的资料。

问题是,梁正青愿不愿跟他合作。

楚十安没把握,但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已经无路可退,只能硬着头皮上。

对于楚十安的邀约,梁正青意外地没有拒绝,并且还主动提出在他的工作室见面。

下了晚自习后。

夏风习习,梁正青过去的时候还特文艺地提了两瓶啤酒。

大概是想着,如果谈得不愉快,就抡着酒瓶互相朝对方脑壳上砸。

但一进门,看楚十安正在打包东西,他马上有了一种对方要跑路的感觉。

“哟,这是怎么着,已经做好告发失败,准备回老家了?那你还真有先见之明。”

楚十安站起来从梁正青手中拿过一瓶酒,直接在桌角把瓶盖磕开,然后仰头一口气喝了一小半:“八成新的电脑还有同传设备,半价给你,要吗?”

“不至于吧?工作室真开不下去了?”

“暑假一过,就大四了,我没有考研的打算,所以会走出校园。工作室肯定会继续做,但不是马上。找你过来,目的你应该猜得到吧?”

梁正青随便拉了把椅子坐下去:“猜是猜得到,但我不会帮你,这你心里也应该有数。”

“如果是阮卉想做的,你会帮忙吗?”

“你觉得我会信?如果她想这么做,她自己不会做吗?”

“她顾虑太多了。梁正青,我俩同时进社,又是一起把证书考过的,曾经也……”

“你少跟我提曾经。”梁正青使劲把酒瓶往桌子上一蹾,“我们没有曾经。一起熬夜练听力算什么?一起面试项目被人看不起互相鼓励算什么?一起失意一起喝酒算什么?一起成功一起得意算什么?你还不是为了自己,拍拍屁股一个人走得潇潇洒洒?”

楚十安光喝酒,没接话。

梁正青情绪起来了,变得感性起来:“卉姐说,我俩是浅大双杰,跟当年许风鹤与陈年何一样。一样个屁,我哪里比得了你,你多牛。”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明年你卸任了社长,就能自由接单了是不是?”

“干吗?想拉我入伙?我告诉你,我拒绝。”

楚十安笑:“我是想告诉你,当你能自由接单的时候,你就会发现,什么校企中心给工作机会,全是在扯淡。你们被那帮人洗脑了知道吗?学校不教学生独立、自主和创新,反而把你们养得越来越安逸,根本没有忧患意识。我问你,如果学校不安排,你知道去什么地方找活动做吗?你不知道。因为从一开始,有人给你们上课,告诉你们怎么考试、记哪个考点。拿到证书后,有人安排你们去接活动,有时候象征性地面个试,但根本不费任何力气。你们以为这个世界就这么简单,但事实上,真是这样吗?所以你们除了是他们的赚钱机器,就什么都不是了,懂?”

梁正青清了清嗓子:“可这些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用得着赌上自己的前途跟学校杠?”

楚十安看向窗外,月亮藏在云层后面,他沉默了一会儿后,说:“我不想一直这么欠着阮卉。”

说着说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笑了一下:“那个时候,我其实已经打算放弃做口译了。她说让我别忘记曾经,我就回想了一下。一起奋斗的日子,的确很难忘。”

“你别这么煽情行不行?”

楚十安拿起酒瓶与梁正青碰了一下杯:“口译社对我来说,不是你想象的那么不重要。阮卉也是。当然了,”他又说,“我做这件事,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校企中心损害了我的利益。我楚十安,有仇必报。”

“嘁,这么多年了,”梁正青吐槽,“你就承认喜欢过卉姐,没那么难吧?”

背后忽然有风吹来,楚十安倏地扭头。

门口站着的人,像极了这个夏天,天边那个缺了边的月亮,“扑通”一声掉下来,跌进了他年轻的心房里。

然后,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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