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城里，总还是需要给刘忠平一个交代，毕竟答应他的事情完毕，结果总要有一个。
虽然新新不愿意面对这个亲爹，特别是单独和他在一起就觉得很尴尬，但还是得硬着头皮去见他一面。
当新新来到刘忠平承包工程的那个工地见到他的时候，文文也在，这个老男人是多么的意气风发。他梳着一个大背头，上面涂满摩丝，把头发沾成一绺一绺的，身上穿着一件大风发，嘴里叼着一只长烟，双手叉着腰，来一个猛然回头，可能他想模仿伟人的模样，可能弄巧成拙，这模样像香港电影里的那些黑社会大哥的派头。
“王小丽已经被抓了，贩毒，这个黑恶团体被抓了，也算是彻底解体了！”
“我早知道，这些人不会有好下场的，小小年纪，都和我玩那一套阴的，出来混，总是要还的。现在好了，你们的爸爸又要开始大干了，工程继续承包，该怎么做怎么做，把上次的偷工减料的屁股擦干净，也没有黑势力来干扰我了，我的春天又来了，新新，你这次干得非常漂亮，王小丽们给我彻底不留任何尾巴了结，还把你兄弟也教出来，还说教武武跳街舞，那混小子也听你的了，真好！这次文文给我送来存折，还给我安抚工人，你这个哥当得真不错，我刘忠平有福，在你这个好儿子！”
“没其它事，我走了！”新新在他的面前叫不出爹，也不听他说这些话，不喜欢听！
“急……咯咯咯……急……什么……”刘忠平急了，说着话，忽然喘着粗气，大声地咳喘着，然后又清理着喉头，有痰在他的喉结里，他转过身朝门外大声地吐了一口痰，痰里有血，他愣了一下，最近他总感觉有些不对，自己手上也是一个伤口，出了血，就总是止不住，包扎了好几天，还像一个新伤口似的，耳朵两侧的下面也好像结了一个瘤！
“是不是老了，或许自己真的老了！”刘忠平转过身，感慨道。
“新新，爸爸老了，你啊，真心讲，比我年轻的时候有魅力，有能力，真是青出一蓝而胜一蓝啊，在你小的时候，爸爸是对不起你，现在呀！我想啊，我这个工程是不是交给你呢？你来给我管理，我想把这一摊子承包的工程交给你了，反正你也是在建筑公司工作，我把这一块交给你，放心！”
“算了，我从来没有想过我长大会有什么家产，或者什么好处等着我，我还是喜欢像小时候一样，自己靠自己，你的还是你的，你的这些可以交给文文和武武吧！我还要回公司去，那边的陈哥，陈文明，我们的技术主管还等着我呢！”
“唉，孩子，看来你真是不肯原谅我！不过，也好，你要靠自己，爸也同意，当初我也是自己靠自己走到的今天。不过，爸还是想给你讲点真心话，我毕竟是你亲爸，有些事，我还是应该教教你，我干了这么多年活的，走的桥嘛，吃的盐嘛！你知道的，这些经验还是要告诉你，也算是爸的一点人生总结，文文，你也听着！”
文文朝新新咧咧嘴，新新只好停住脚步，听亲爹的经验。
“新新，你这个孩子是喜欢在市场上搏击，你也没有读过大学，你这辈子也基本没有可能去当现在人们喜欢向往的公务员了、事业单位那些稳定的工作。当然，你心里可能会讲你也不稀奇，你这性格呢，我观察了一下，确实适合自己当老板。但是要老板得有自己一桶金啊，掘金的过程很重要。比如我们建筑市场，也不是我刘忠平偷工减料，有一段时间这样，那段时间就是我们的发家路，现在正规了，大家都正规做工程，那预算就得自己高，我们自己压价拿的工程，少赚点也得做下去，是不是！但是只要有机会，该偷的还是偷，该减的还得减！那真是赚钱的门道啊，新新，你有机会，你要记住我说的话！”
“这话？我如果当了包工头，我一定要实实干干的，不会去想那些你所说的掘金的机会点。”
“你这孩子，理想还是单纯，就说你现在在建筑公司，哪个项目经理不贪？你以为在公司里就是一片净土，你所在的这个建筑公司我就去调查啊，一家国营企业建筑公司，现在那边的经理姓刘，对吧，他叫刘繁荣，他现在的房子有几套，你知道吗？他们曾经在深圳开发工程，在一个叫林泉阁的地方就修过房子，当时那里就给他们公司的经理以上的干部有自己的房子，都是修的宽阔大敞门，豪华级别的。还有你现在的顶头上司陈文明，这是个技术很强的家伙，但也不是个善类，我说的对吧！”
“错，你说的全错，我公司的项目经理是叫刘繁荣，他老家是四川南充的，人家是老牌的西南交大毕业的，他人很好，对手下的员工很好?，像兄弟一样对待自己手下员工……陈文明陈哥对我更好，没有他，我哪里可能当上测量主管……至于你说什么人家几套房子，人家什么不是善类，我看你根本就是空穴来风！”
“我空穴来风，这话我可是听你们公司的财务主管说的，你们那个财务主管，才多大年纪，30不倒，年纪轻轻，我以前在你们这个公司承包过工程，要找这个财务主管拿批拨付下来的工程款，明明今天可以拿，他总有找借口不给，反正找他拿钱的包工队多，哪个先送钱给他，他就先拨给谁！你这叫有权有用，过期作废，手上有一点小权，就充分利用来赚钱，我也给他送过钱，他给第一时间把我该得的工程款拨付了！你说他贪污了吗？你说他违纪了吗？你们公司一个小小的财务主管都这么会搞钱，他在深圳都买了房子，什么概念，深圳是我们国家的经济特区，他现在买还好，怕过一二十年，那些地方要成天价，他都能如此搞到钱，你还说你们项目经理，能不更厉害！你虽然进了这个公司，你还没有进入他们的圈子，新新啊，你要相信，你只要是想靠自己搏击出来，在那个公司，你就要进入那个圈子，赶紧找到赚钱的门道，以后自己想当老板，他在那个公司继续深耕细作，都必须要钻进去，才有真正赚钱到，过上好日子！”
“我！”这些事新新真的不知道，他来到省城，他们的东都市打工这快一年时间了，他只是凭自己的聪明才干，还有机缘巧合认识这些人，干着基本的活，拿着辛苦的工资，更多做人的道理和原则是干仰角蓝林教给他的真诚善良为人的底线。可是现在亲爹刘忠平讲的这些现实，一下子把他那种如干爹单纯唱戏般的清纯美好给打破了，像一个多彩的肥皂，打破了其实是一场空。
看着新新发呆，刘忠平继续对他谆谆教导，你是跟你干爹跟多了，人也变得纯粹了，蓝林可是艺术家，他是走的那种小众高雅路线，是走的精神人生。但是你要真在市场上搏击赚大钱哪能那些纯粹，得想方设法找到赚钱的那个路子使劲钻进去，我们是俗人，我们得找大钱，大……”激动之处，刘忠来又开始咯咯咳了起来。
“爸……你说的这些是不是太势利了，新新哥不一定愿意听！”文文上来给他拍着背，安慰着他。
“你懂个屁，什么叫势利！你爸这么多年，当上包工头，也是踩着无数人的背爬起来的，我是你们的亲爹，我心里的话也才说给你们听，反正……反正新新，?爸给你两条路，你要是觉得你能在那个建筑公司混好，能打入他们核心利益圈，你就可以不用来接我的班，如果你觉得你的性格还是软一点，黑不下那个屁股，在那建筑黑起心干，猛起整钱，那你就给我回来，来接我这个包工头的班，这是自家人，还有老爸还遮风挡雨，助你一臂之力，我可以把你推上去！当上这个东都市最大最好的包工头，你要相信你爹！”
“我……”新新变得有些吞吞吐吐。
“爸，哥现在还在自考工民建专业，他要考专科，还要考本科，他每天下班后都要去工学院自考助学班上课，风雨无阻的，我也要考大学了，我们都还小，你给我们说这些，是不是太早了，包工头还是你先干着吧！再说，你就一个劲在这里说说说，也不问问我们愿不愿意！”
“小，还小什么小，人家中国首富李嘉诚十七八岁流落到香港，从那里一个小布料工做起，还不是搞承包，白手起家，现在做成那个庞大的商业帝国，我看当老板可不一定就得上大学，你哥新新就是这块料，我看得出，也看得准！对不对，新新！”
“我……我还是听干爹，我还是先把我的自考本科考出来再考虑其它的吧，其实，我以前还是挺想当包工头的，甚至一度有过这个理想，但是现在听你这么一听，我到觉得是不是我的理想太单纯，我得考虑一下！”
“你干爹，又是你干爹，你干爹是个唱京剧的，他是个艺术家，你懂吗？当艺术家，当画家，当钢琴家，这些得有天赋，还得从小就培养，你已经误了那个时间！你干爹可把你教成了个正人君子哦，刘忠平不满意的讽刺着。
“或许干爹教给我的都是对的，但不一定都适合自己，必须在实践中去实验，检验，找到最适合的自己法子。你教的这些，或许只适合你自己，并不适合我们……如果现在像王小丽这些贩毒，这些黑恶势力还没打下来，我或许觉得黑暗，你说的都对。但是现在中国在发展，法制化进程越来越完善，你说的建筑公司的黑洞也会被审计越来越严格执行，那些什么财务主管拨付款擅自拖延时间以收好处，我就不信没有人对付不了他！现在中国的高楼越修越多，越修越高，你还想着有机会有偷工一把减料一次搞到一桶金，那出了事，才是一辈子都承担不起来的……你的这些黑暗料理赚钱门道，可能只适合眼前，但是我们真正要做长期的，可能还必须得看见未来，我认识一个干姐，叫朱丽，她就是一个能看见未来的人！如果我想赚钱，相信跟着她，才是方向……”
“未来？”刘忠平反问着这个词，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文文，我先走了，你照顾一下，他好像身体不好，感觉说话激动了，头都在冒虚汗！”
刘忠平这才下意识地抹了一下额头的汗水，确实，怎么只是教导一下儿子，就浑身出汗了，还头晕目眩的。
新新离开了，文文送他。
“哥，你真的不想继承爸爸的产业？”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靠谁！”
“哥，以前我是佩服爸，包工程感觉他财大气粗的，现在我佩服你，我觉得你讲的，你反驳的他的话让他像哑巴一样，无话可说！”
“可能每个人路还是要靠自己走，而且是适合时代前进的，才会更好一些吧！”
“嗯，哥，你说，你自考艰难嘛，如果我考不上好大学，我也一边打工，一边像你一样自考算了。”
“各有各的好，上正规大学路就走的正规路子嘛，找工作好多单位也是只认全日制的文凭了。当然，自考也有好处，我个人的感觉吧，像我这种是自考生，就算是野路子了，野路子好在学自由，不用接受学校那一套管制，我在乡下长大，我们刘家寨的乡下有一句谚语：春吃叶、夏吃花、秋吃果、冬吃根，对于现代的高中生大学生，哪里有春夏秋的美妙呢？在最美好的年华就只能苦读书，高中生为了考大学打好根基，在人生的春夏时节，高中过着严冬的生活，到大学生放得多松迷惘。我们自考生就不一样了，自食其力，一边工作一边自学考试，而且能考完通过，这份努力和坚持的毅力足以超越一般大学生，自我学来的知识体系和实际还好结合一些。我觉得自考蛮好，很适合我，一样可以学到书本上的真知识，学到真知识可不是刘忠平，嗯，老爸说的要当什么艺术家，而是不会成为像他一样赚了点钱就说这些黑暗料理还以为是真理教给我们的“土豪”样。
“他是‘土豪’？他就真的一个‘土豪’样，哥，你这说法可真贴切！”
“呵呵！”
“哈哈！”两兄弟的笑声飘荡在暗夜的晨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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