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淑娟说：“我住在这里，即便是最好的朋友也不敢叫人家知道。因为我要保护好孩子。我的女儿学习优秀，懂事听话。我有时候想想，真想和那畜生同归于尽。可是，一看到孩子，我就心软了。”
在一个拐角处，李淑娟掏出钥匙打开门。林宇峰跟在后面看到一个十岁左右的青秀女孩坐在床上。电视机放在正对床面的墙边。屋子里亮着节能灯，但是孩子坐在床上没有看电视，她的手里举着的是自己的语文课本。
“彤彤，叫叔叔。”
孩子怯生生地从床上溜下来，叫了一声叔叔。李淑娟把屋子里唯一的一把椅子给林宇峰坐。椅子上本来是摊着孩子的作业本的，李淑娟收拾到了床头。
“彤彤，这是叔叔给你买得炒面。快下来吃吧，妈妈给你倒上热水。”看着自己的可爱懂事的女儿，李淑娟的眼睛里满是温柔的母爱。
孩子接过打包的饭盒，又说了一声：“谢谢叔叔。”
然后孩子就在电视机前的小桌上坐下吃饭。那样子，孩子是饿极了的。但是当着陌生人又不好意思吃得快。看到孩子这样，林宇峰的心里充满了怜悯。不知道怎么，他就忽然想起来自己的女儿。那个虽然也姓林却不是他家的林的囡囡。想到自己用头部重伤换来了孩子的平安归来，林宇峰的心里又无比欣慰。也许等孩子长大了，黎曼会和她说出林宇峰今天的壮举。也许到了那时候，孩子才不会恨他吧。
两个大人默默地看着孩子吃饭，林宇峰忽然觉得自己的到来对孩子是一种打扰。早知道是给孩子带的午饭，林宇峰说什么也要再买些东西。
大约一分钟之后，林宇峰终于忍不住说：“不如咱们出去聊聊吧，别耽误孩子吃饭了。”李淑娟很尴尬地站起来，嘱咐了孩子几句又锁上门和林宇峰出来。当着孩子，确实是不好谈论什么。李淑娟回来其实就是给孩子送午饭的。
站在地下室的走廊里，林宇峰看到这里实际上住着不少人。大家出出进进，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当。
外面还在下雨，林宇峰差点脱口而出，要带李淑娟去楚天燕租来的房子。话到嘴边忽然觉得不妥。倒是李淑娟说：“哥，要不我们去图书管里坐坐吧，这里不远处就是燕京东区图书馆。那里安静，也有地方坐下来聊天。”
林宇峰没说话，就跟着李淑娟往外走。两个人都打着伞。林宇峰从地下室的出口上来的时候，终于领略到住地下室的压抑。住在地面上原来也是一种奢侈。他迫切需要了解李淑娟的情况，迫切地想帮帮她。
烟雨迷蒙里，一男一女打着伞，走在路上会感觉很浪漫。尤其是身边伴随着的是个美丽的女人。
李淑娟虽然脸色沧桑，但是她的眉眼是挺耐看的。甚至还带一点不自知的风情。林宇峰没有心思看着这些，他心里只有那个住在地下室的可怜的孩子低头吃饭的身影。
因为不是周末，东区的图书馆里读者不多。跟着李淑娟轻车熟路地来到一个宽大封闭阳台那里。那个地方有一排椅子，阳台外面则是种植的绿色植物。
两个人坐下来，后面是空荡荡的空间，前面的落地玻璃外是穿林打叶的雨水。要是一对恋人来这里的话，真是个难得的约会之处。尤其是雨天里，这里带有着天然的浪漫气息。
林宇峰才坐下就接到了小楚的电话，在接电话的时刻，林宇峰朝李淑娟摆了摆手。李淑娟赶紧转过脸看外面的植物，那绿色的叶子摇曳着，被雨水一洗泛着亮光。
“喂，小林，你在哪里啊？”电话里，楚天燕的声音带着俏皮。
“我在外面才吃完饭，正准备回去呢。”林宇峰撒谎道。
“怎么样啊，我找的那房子？”
“很好，很温馨的。像是女孩住过的。”
“就是啊，那是我同学表姐的房子。她去了加拿大，她的父母那里了。房子空了一段了，租给了我才满意。人家家世好，不差钱的那种。”
“嗯，那我们住进去也要爱惜才是。”林宇峰附和道。
“等我腿好了，我回去天天给你做好吃的。这么长远的颠沛流离，你也能歇歇脚了。也享受一下家庭的温暖。”楚天燕嬉笑道。
“是啊，但愿心想事成。我们燕子早日出院回家。”
“都怪你，要不是你玩失踪，我怎么会又......我早就回家了。”
“怨我，怨我。我先欠着你的，行吗？”
“嗯，晚上陆科长要来，我想告诉她你找到了。”
“行啊，你多多替我美言。我一定有后报。”
“我尽力吧。如果真的需要你负荆请罪，你愿意吗？”
“我愿意啊，就是我光着膀子跪在丈母娘面前，那，那似乎不成体统啊。”林宇峰玩笑道。
“你少来耍贫嘴。反正真到了那一步，叫你怎么办你就要怎么办。”
“行，我这里没意见。”
“晚上过来一起吃饭吧？”
“我不敢啊，万一陆科长发了脾气，不利于你养伤。还是从长计议吧，她不在的时候我去陪你。明天白天，行不行？”
“嗯，也行吧。你头上有伤，别在外面乱逛了，赶紧回去休息。冰箱里还有几瓶饮料，也不知道过时了没有。你自己看看吧。不行就到乐天玛特买一点存起来。”
林宇峰连声答应着，楚天燕才带着满心的欢喜把电话挂掉了。
“哥，你结婚了？”李淑娟带着勉强的笑意问道。
“是啊，领了结婚证。”
“嫂子是干什么的？”
“她是东城分局的民警。”林宇峰很想说，其实论年龄，自己应该叫李淑娟姐姐。考虑到女人对年龄的敏感，林宇峰就没有纠正。
“这么好？看起来女人和女人就是不一样。有人命好，顺风顺水，有人则是历经坎坷，一直不得安生。”
“说说你的情况吧，你不是......”
“店已经关门了。他老是到那里闹事，这个人简直一点人气都没有。根本不管我们的死活，彤彤还是他亲生的女儿。我知道你砸那一盘子是恨极了。这个畜生，我正愿意他出门让车子撞死。这样我倒真的一了百了了。”
“别说这种气话，店关门了，你现在做什么？”
“我，我是在别人的店里帮忙的。也是给客人洗头。我知道这一行当名声不好，可是为了养孩子，我没有办法。”
“你是什么学历？”
“中专毕业。当年我和那个吸毒的混蛋是中专同学，他毕了业去参军，我就到社会上来工作了。回来他退伍我们结婚，一起来燕京闯世界。他就是在这里当兵的，多少有些关系。”
“你不愿意带着孩子回老家去吗？老是住在地下室里对孩子成长不利。”
“我不是没想过回去。可是我们那里是个小县城。往西几十里就是贵州地面了。这么回去我们能干什么。家里我还有个瞎眼的老娘。他在家里是独生子，现在人不人鬼不鬼了。名义上我还是他家的媳妇。他的父母都活着，逢年过节我也要给点生活费。毕竟老人没有错。”
“我倒是很想帮帮你，可是一直不知道怎么办。我想了想，唯一能办的就是先把那个混蛋弄到戒毒所去。这样你就能清净一段了。另外，我建议你和他离婚。”
“已经离了。是法院判决离婚的。可是他总是要死要活的纠缠我。报了警，警察似乎也拿他没办法。”
“他说自己有艾滋病，是不是真的？”
“应该是吧。他们这类人一吸毒根本是不管不顾的。听说共用一根针管就能传播艾滋病毒。本来，如果老实工作，我们是不应该这样的。以前他是个多么好的人啊。”李淑娟愁苦地说。
“这样吧，我想想想办法，叫派出所出面把他弄到戒毒所去。戒毒的费用我先帮你垫上。你一个女人拉着孩子不容易。看着孩子乖乖的样子，真是叫人心疼。”
“哥，算是我借你的。以后有钱了我还你。”
“不用了，强制戒毒也花不了很多钱。如果这一次再戒毒失败，你就别在燕京了。带着孩子另找个地方吧。只要是严格保密，他是找不到你的。如果，他真的感染了艾滋，那也活不到很久。”
“我听人说，那个麻总因为贩毒被公安局通缉了？”
“是的，他参与了一个特大的制贩毒品案件。如果被抓获的话，基本就是死刑伺候。”想起麻建兵，林宇峰愤恨不已。
“那他出了事儿，那家的夜总会怎么还照常营业？”
“这个，麻建兵还有个姐姐。他们家的企业目前还没有贩毒证据。公安暂时不动，也许有别的原因吧。我不大清楚。”
“孩子他爸爸就是在那个夜总会混差的。我都希望他被判刑进去，兴许还能多活两年。这样下去，我好不了，他也好不了。他这样活着，生不如死。”
“别的我不说了，到时候警察抓人的时候，你作为家属去签个字就行了。他叫什么？”
“魏冰。冰雪的冰。八百女鬼的魏。”
“好吧，等我回去我就联系辖区派出所，把他收起来。这孙子应该找地方清醒一下。”
“谢谢哥了，您就是我的救星。每一次我走投无路的时候，你就会恰如其分地出现。像是救苦救难的菩萨一样。难道您真的是改头换面的菩萨吗？”李淑娟看着林宇峰，泪水盈盈地问道。
林宇峰笑了：“你如果说咱们俩有一点缘分，这个我信。但你说我是什么菩萨，那是高抬我了。我不过是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儿，对我没有啥损害，却能帮你的忙。每个人都有步履艰难的时候，都有需要人帮助的时候。”
“哥 ，如果你看得起妹子。我真想伺候伺候你。你放心，绝对不会叫嫂子知道。我不知道如何报答这恩情。我是干净的，虽然给人洗头，却不是在那里做小姐。我不能叫我的孩子有个当小姐的母亲。”
李淑娟压抑着哭起来。林宇峰想想自己的心事，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转。他忍不住伸过手去，把李淑娟搂过来。李淑娟伏在林宇峰的怀里，伤心而痛快地哭泣。这个女人，活得太过于孤清，压抑了。
一直到身后传来说话声，李淑娟才止住哭泣。她红着脸，眼睛里全是妩媚。林宇峰一下子后悔不跌，觉得自己刚才的动作是一种暗示。而他绝不能再做蠢事了。他都自身难保了，却改不掉心软同情别人的软肋。要是刚才的举动，叫楚天燕知道......
也许，林宇峰的举动叫李淑娟误会了意思。其实他就是想安慰她一下，让她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有内心温暖的人，有不计私利帮她渡过难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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