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鬼魂’两个字，林宇峰就立刻联想起江西那个山洞来。不管怎么说，现在这个环境可比在山洞里好多了。起码他的人身没有束缚的绝望感，更重要的是，今夜他有钢枪在手。
林宇峰把突击步枪的黑色枪身紧贴在腋下。而且他已经打开了枪械的保险。这样子只要一有情况，立刻就可以举起来射击。
对自己的枪法，林宇峰很自信。尽管这是一支他没放过一枪的‘生枪’。但是林宇峰再用自己手指的摩挲，体温的烘烤，把它变成一支‘熟枪’......
听到动静的时刻是在凌晨时分，这时候昆虫和蛙类的鸣叫声低了许多。林宇峰刚刚趴下来，但是他不敢睡去。幸亏这一身上好的作训服。不然就在这个环境里，林宇峰的旧伤就可能来作怪。
如果这是战场环境的话，没有人给自己放哨，一旦睡着了就很可能被俘或者被杀。性命尤关，不可含糊。
好久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守候了，人就是这样，一旦泄了那口气，就很难再扶起来。就在林宇峰开始忍不住瞌睡的时候，他及时地听到了有人小心翼翼走路的声音。
这动静就像是一剂强心针，一下就把瞌睡赶跑了。林宇峰一个激灵，侧滚后把压在身下的突击抢顺了过来。一副要准备投入战斗的劲头。
林宇峰听到的异响来自西北方向，似乎是人小心翼翼走路的动静。这个时候天地无光，山风刮得正紧，因此就算是人走路，只要是伪装的好，在远处也很难听清楚、看清楚。这里的草木大多一米多高。夜里很难辨认清楚。
林宇峰没有听到坡顶传来的暗号鸟叫声，这时他已无法通知坡顶的人。按时间段来推断，这时间大部分人应该是休息了。只留下一两个人望风。
林宇峰倾听着，慢慢地坐起身来。他把枪举在身前默默地看着西北方向。草高林密，应该说他的迷彩服在这样环境里起到很好的伪装效果。只要是原地不动，很难被人发现。
“星哥，是不是这条路啊？我越走越害怕。我还有家人，我不想出去受罪......”
风声里，林宇峰居然听到有人在低低说话。而且那声音也比较熟悉。他的两只耳朵直愣愣地竖起来。不知道对方要偷渡的话，会是几个人呢？
“少他妈婆婆妈妈，你留下也是坐牢。再特么走几百米就到国外了。我们就彻底轻松了。”
居然是阿星的嘀咕声。林宇峰想起在那个竹林大院里，阿星要致自己于死地而后快的嘴脸，就恨恨不已。虽然最后那次他把装神弄鬼的阿星暴打一顿。
现在他奶奶的，这几个小子要撞在老子手里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这几句话的当口，根本就来不及怎么思考，几个黑影就弯着腰来到面前。如果叫他们就这么跑过去的话，等胡少校几个人闻讯下来，估计黄瓜菜都凉了。
“不许动，举起手来！”
林宇峰手举突击步枪，一个箭步调到当中，拦住了黑影的去路。
这突兀其来的喊喝，直接把几个以为马上要万事大吉的家伙吓得魂飞天外。那离林宇峰最近的身影更是一声‘妈呀’的惊叫。居然就是那个阿文。
这下真的是冤家路窄了，出现在林宇峰面前的三个人，一个是阿星，一个是阿文，还有一个则面目不清一直没有出声。
“去你妈的，咱们跑！”
阿星并没有认出林宇峰，但是他知道一旦在这个地方被发现，就几乎是九死一生了。
除了鱼死网破就是深牢大狱，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想都不用想的。阿星趁着林宇峰还立足未稳，也觉得自己有功夫在身，就大喝一声一把抓住林宇峰的枪管往上一举。
其实在阿星把枪管举上天的瞬间，林宇峰是有把握开枪打死他的。可是对于杀人来说，林宇峰实在有心理障碍。他已经打死过一个人了，这一次无论如何不能再把人打个脑浆迸裂。
阿文直接吓瘫，他没有趁着阿星动手的机会往前猛跑。而是直接坐到了地上。但是阿星右面的一个人，高高大大的是个男子，他趁机往前猛跑出去。
林宇峰犹豫的一刹那，阿星已经抬脚踹他小腹要夺枪。这个时刻，林宇峰深悔叫那两个老兵离开，好汉难敌四手，幸亏阿文是个白给的。不然，对方发现这里就一个人的话，直接不堪设想。
林宇峰被踹了一脚之后，快速反应。他抓着那枪就扣动了扳机。子弹在夜空里带着曳光飞远。没有伤着人，只主要起到了报警的作用。但是这一声枪响还是把阿星吓了一跳。林宇峰趁机又把突击抢夺了过来。前后几秒钟的时间，那个要越境的黑影已经跑得远了。
原地一转身，林宇峰就对那黑影一声大喊，站住！
那个人没有站住，而是回头就打过来一枪。原来他手里有武器。
这一枪打得比较准，直接击中了林宇峰腰腹部的防弹衣上。
对方开枪在先，林宇峰就顿时没有了心理负担。他几乎是在没怎么瞄准的情况下开了枪。枪声响处，只听得一声惨叫，那个黑影踉跄趴下了。看来是伤到了要害。
林宇峰在打出这一枪的同时，就回转身把枪指向了阿星。此时的阿星也掏出了手枪，和林宇峰面对面。这时候林宇峰是可以立即击毙他的。
但是林宇峰没有，他只是端枪指着有点惊慌的阿星大喊：“不想死就把枪放下！”
阿星没有放下枪，他弯着腰想往西南部上坡上跑。以这地方植被的茂密，只要一离开视线那就别想再找到他了。
林宇峰果断地开了枪，一枪击中了阿星的屁股。但是阿星没有停留，还是一味往前。
林宇峰丢下了吓惨了了的阿文，直接去追阿星。他知道就阿文这个样子，叫他跑也跑不了了。瞬息之间，胡少校就会来到。山坡顶上已经听到呼喊声了。
林宇峰往前猛跑，最后在山坡半腰里追上了精疲力竭的阿星。他是跑不动了。那么近距离的射击，突击步枪子弹的穿透力不容小觑。
但是阿星这小子却还想做困兽之斗。他居然敢靠在一颗小树下对林宇峰开枪。后来林宇峰想到，阿星他这么干纯粹是想找死的。这么死了也比最后拉到刑场枪毙好过。
阿星的子弹没有击中林宇峰。林宇峰是就地一滚避开的。因为阿星的那一枪打得并不果断。
这一次林宇峰一滚，直接摸出了膝头的手枪。随后子弹上膛，对着阿星就是一枪。一枪打到了阿星的肩膀上。阿星手里的枪攥不住，直接扔到地上了。
林宇峰从地上爬起来，一手提着突击抢，右手手枪指着阿星。慢慢逼了过去。
胡少校的人跑下来，谷底里传来缴枪不杀的喊声。林宇峰不知道阿星他们究竟来了几个人。反正阿星活着，阿文活着就够了。
事实证明，这一次阿星等三个人是来探路的。听到枪声缅甸方面接应的人吓得跑了回去。被林宇峰击中的那个人不是别人，而是身负血债的退伍兵老曹。胡少校他们过去的时候，老曹已经死了。一粒子弹击中了他的脖颈，再往前打烂了他的下巴。
这一枪是林宇峰打出的。这家伙曾经扮成淳朴的乡民欺骗过林宇峰，这一次惨死在枪下也算罪有应得。只不知道那个潘金莲一般的婆娘此刻躲在哪里。
林宇峰没有坚持跟着押送俘虏的担架离开，他留下来继续守候。生怕重了别人的调虎离山计。一旦他们一群人全部撤离，陈建国等一批人会在原路通过。而老曹的尸体还在草丛里躺着。当时老曹已经面目皆非了。
阿文已被吓得面如土色，经过简单审问之后，知道后面没有人了。这才把他带走。而老曹的名字也是他嘴里说出来的。凭尸体去辨认直接困难。
胡少校给负伤的阿星简单包扎之后，让一个兵和阿星抬担架。他跟着向后方押送，边防派出所也出动人员前来接应了。最后林宇峰和一个叫大刘的老兵留下来，继续监视。红外望远镜也留下了。
老曹的尸体就放在原地，只把他扔掉了的那支枪找到。是一只仿五四。
等一切回复到平静之后，林宇峰和大刘坐在潜伏地的一棵树下。两个人刚从紧张的枪战中安静下来，相顾无话，只拿着望远镜往远处逡巡。
过了一会儿，林宇峰听到西北方的谷底深处传来女人的哭声。那声音撕心裂肺，肝肠寸断。在林涛汹涌的夜晚，刚刚死过人的所在，听来无不叫人毛骨悚然。
幸好林宇峰还有个伴儿在这里，要不然他也是会害怕的。慢慢地那哭声越走越远。最后掩盖在夜空林海里，还想从未出现过。
林宇峰猜测，那哭声就来自后面暗暗跟着的‘潘金莲’，或者还有别的什么人。
有陈冰么？
举着望远镜的林宇峰想不下去了。今天夜里他又一次杀了一个人。而且是收不留情一枪毙命。虽然他的开枪是还击。如果他不打中要害，那家伙很可能就越境逃亡了，但是林宇峰心里还是充满愧疚。是不是不打死人就解决不了呢。
瞬间，老曹那憨厚的脸颊，那女声剖肝裂肺的夜哭，在林宇峰的心理卷起波澜无数。自己这么做究竟是对是错？你不杀人人就要杀你了，自卫还击有错吗？可是对阿星呢，林宇峰在完全可以击毙他的情况下，却选择了手枪击伤。这是不是在心底里已然认定，刚才的的一枪下去就没留活口的。
林宇峰一向以来，对自己的枪法颇为自信。只不过拿枪来杀人伤人，这无论如何都是头一次。这样的经历对人心理的打击是严重的。
剩下来的时间成了真正的苦熬苦等，一直到看到拂晓的光亮从西边天际涌来，林宇峰发觉自己的后背已经凉透了。
天亮之后，郝鹏带着当地县公安局的警察去而复来。他们是处理尸体的。今天的天气很好，可以说是艳阳高照。在当地的法医检视了老曹的尸体之后，林宇峰和郝鹏不约而同地逆着阿星等人的来路，往西北方向找了过去。
走了几公里之后，细心地郝鹏在一个草堆下面发现了一块丢下的纸巾。然后他小心翼翼拿出证据袋，戴上手套把纸巾放进去了。
林宇峰的估计是，这块纸巾很可能是夜哭的女人丢下的。那上面有她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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