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父最近身体还好吗？”
裴七月把开来的药放在桌上，“听说他一直吃这种药。”
裴金凤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姑姑你好像胖了点。”裴七月笑笑，又把工资拿出来，“我自己留了一部分，你们省着点用吧。这个月就这些了，下个月我可能会换份工作，能多赚点！”
“七月。”裴金凤叹口气，“你何必这么辛苦自己？谁逼你出来挣钱了？”
“我自己逼自己，总行了吧。”
“你是霍家少奶奶……”
“我不用他们的钱！”裴七月脸色一僵。
裴金凤不敢再言语，生怕刺激到她。
其实从她嫁进霍家那一天起，她们姑侄俩就生分很多了。两人身份地位有差距，一个是豪门少奶奶，一个是跟锅碗瓢盆打交道的家庭主妇。
更别提从前那些恩恩怨怨了。
裴金凤知道，裴七月对他们把她送进霍家的事，一直耿耿于怀。
可这哪是他们说了算？
霍家太可怕了。
那场车祸怎么可能是一场单纯的车祸？
还有裴七月，从十八岁就跟了霍成骁。没多久他大手一挥，去军校进修，留下她一个人面对残酷的世界。
偏偏那时她还怀了他的孩子……
也就是从这件事开始，裴七月得了忧郁症，最严重的一段时间甚至有自杀倾向。后来做了无数心理疏导，加上药物辅助，才能维持到现在。
“姑妈。”裴七月看到她那谨小慎微的样子，心有不忍，语气软下来，“你别站那，过来坐会儿吧！”
裴金凤走过去坐在沙发上，但还是不靠近她，跟她中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
接着是一阵让人十分不适的沉默。
许久，裴七月轻声叹道：“姑妈，我最近好像又有点……”
“你不会又犯毛病了吧？”裴金凤瞪大眼睛，“那赶紧吃药啊！那种药抗抑郁效果最好。你现在就在医院工作，给自己多开点！”
“可医生说，吃药只是辅助作用，最重要的是打开自己的心结。”
裴七月看着她，舔舔唇，犹豫片刻。“姑妈，我……我到底有什么样的心结？”
裴金凤一怔，神色有些慌张，眼睛看向别处。
“那个……七月你饿了吧？你有低血糖，别饿肚子，我给你做点吃的去！”
“你等等！”裴七月喊住她。
越是遮遮掩掩，越是大有问题！
她转到她身前，怀疑的目光像两把利刃。
“姑妈，你们到底在隐瞒什么？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
“谁跟你隐瞒了？”裴金凤干脆梗直了脖子，两只眼睛瞪住她，“你这孩子平时不回来，一回来就像审犯人！”
“那我的心结到底是什么！”
裴金凤吸吸鼻子，不说话。
裴七月努力从混乱的脑海中抽出一点头绪：“我十八岁跟了霍成骁，然后他大学毕业要去军校进修，走之前我们两个大吵过一架……后来他走了，我发现自己怀孕。”
她闭上眼睛，太阳穴微微作痛。“我的记忆就到此为止了。”
后面的事她统统不记得，十八岁之后那三年，是她痛苦的深渊，也是她记忆的断崖。
她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了三年，二十多岁的时候，病情终于好转。她找了份工作，薪资不高却也可以养活自己，家里还打算让她相亲，找个男人好好过日子。
她正准备迎接新生活的时候，霍成骁又以毁灭性的姿态闯进她的生命。
“七月。”裴金凤拍拍她，发现她浑身都在抖。
“想不起来就算了，不要再想了！”她劝道，“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不也挺好吗？你回去跟霍成骁好好过日子……”
“那个孩子呢？”裴七月忽然冷冷的问。
裴金凤脸色一变。
“孩子呢！”裴七月大喊。
“孩子……”裴金凤深吸一口气，“孩子早就没了，不是跟你说过吗？”
裴七月呆呆的坐回到沙发上，手指放在嘴里咬。
美丽的侧脸像在悲伤里浸泡了许久，泡的发白。
裴金凤咬咬牙，轻哼一声，“我知道你一直恨我当年把你送进霍家，在你眼里，我就是个贪财的势利小人。”
“但是裴七月，你从小没有爸妈，我也是把你当亲生女儿养到大的！当初要是有别的办法，我能走这一步？”
裴七月默不作声，心口像刀子扎。
“再说到那个孩子……你那会儿才十八，霍成骁又去深造了。我能让你一个没结婚的女孩子挺个大肚子，让别人议论吗？所以我才带你去把孩子打掉的！”
“七月，你别怪我。”裴金凤语气疏离，“我们这样的出身，哪有做选择的权利？我做的这些事，也都是迫不得已！”
裴七月像木偶一样离开那个家。
月光下的小弄堂看上去安静温馨，可角落里的肮脏，是月光照不到的。
回到霍家，接近半夜十二点。
这已经严重超出她的门禁时间了。
裴七月轻手轻脚走进去，客厅灯猛的“啪”一声亮起来。
她下意识的用手去遮，这水晶灯太刺眼了。
灯下站着一个女人，双手环抱胸前，眉峰高高扬起，满脸都是挑衅。
“乔非？”裴七月一愣。
乔非笑着走下楼梯，大摇大摆来到她面前。
她穿一条宝蓝色连衣裙，欧根纱上有钻石点缀，裙摆刚遮过大腿，深V领口和收腰设计将她的模特身材凸显的一览无遗。
脚上还有双闪闪的鱼嘴高跟鞋，尖细的鞋跟差不多有十公分了。
裴七月有些懵，这是要去参加宴会，还是刚从宴会回来？
“我可在这等你一晚上了，裴七月。”乔非的声调七拐八拐。
“等我？等我干什么？你不是该等我老公吗。”
裴七月扔下一个嘲讽的笑，径自往楼上走。
“站住！”乔非却张开手臂拦在楼梯口，“谁准你进来了？”
“这话可有意思。”裴七月看着她，“我回我家，还需要谁批准？”
“你家？”乔非笑声尖锐，“你好意思吗？阿姨什么时候承认过你！”
“你阿姨承不承认我，没关系，法律承认我！呵，你阿姨倒是承认你，可你现在……不还得喊她一声阿姨吗？”
“你……”
“让开！”裴七月目光凛然，“我要回去休息了！”
“行，好好休息！”乔非笑道，“不过你动作轻点，成骁刚睡下，别把他吵醒！”
裴七月忽然顿住脚步。
乔非的笑像染了毒，两只眼直勾勾盯着她，如同挑衅。
“你没回来的时候，我一直在你们的房间里……”
你们的房间。
乔非是故意咬紧这几个字的。
人跟动物一样，都有领地概念。就算裴七月跟霍成骁感情再不合，但他们的房间，就是她的领地。
她的领地上怎么可以有另一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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