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卿禀眼睛闭上又睁开，并不回答王不二的任何一个问题，只是说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
“你也是王家的人。”
王不二蓦然笑出声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都差点出来了，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得不得了的事情。
而片刻她又突然间收拢了笑意，冰冷的盯着眼前的人，“我若不姓王，舅父以为王家还能兴盛多久？”
这话说得狂妄自大。
连王卿禀都不敢说自己能让王家继续兴盛下去，即使为了这个目的已经不择手段。
但王卿禀却不认为王不二在说什么玩笑话。
梁州给陛下炼丹的高楼破了。王卿禀知道是谁干的，也知道王不二和秦王殿下交情匪浅。
若是再早些时候，早点发现这个在益州的孩子，那该有多好。
王卿禀这样想着，心中更加失望起来。
世界上没有如果，走到今日，便是王家的命运。
“这舅侄俩，都站在门口干什么？门栏是黄金做的？”
叶棘从屋里出来，远远的瞧不大清两人之间针锋相对的氛围，只是看着这两个人木木的站在那里，颇有些好笑。
“官人。”
叶棘向王卿禀行了一礼，又转头看着王不二。
“之辞去寺里祈福累了吧？大厨房做了你爱吃的菜，和你舅舅一起用膳吧。”
她将一个长辈的角色扮演得很好，温婉良善，体贴入微。
只可惜如今这样的场面，王卿禀还是王不二，都已经吃不下任何东西了。
“舅母，
我有些累了，先回屋休息。”
王不二面上淡淡，瞧着确是一副劳累的样子。
话毕，还没有等人应答，便从旁边走掉，一点不回头看王卿禀一眼。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王不二匆匆走去书房。
诡闻录已经摊开扉页。
【恭喜你，又有一部分故事补充完了。】
王不二手指僵硬了一瞬，下一刻，还是伸出手将诡闻录往后面翻，言语间带着对自己的讽刺，“若是可以，我宁愿这一章不要结束。”
第四章：皇陵异像怪谈。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的。
王不二一页一页往下翻，看着这个背地里不为人知的故事。
“我叫崔枝枝，后来叫崔占星。皇陵出现的异像传到京都的时候，我便知道是谁动的手了。我试图劝父亲，这样做，风险太大了。父亲说无碍。我便想着，也罢，大邺迟早得亡。我只是担心她还在皇陵里，会不会受牵连，她是我上辈子唯一的朋友，一个有些楞头的实习医生……”
“皇陵里的异像被解开了，我很生气，荧光粉，碳化反应，查出来这些的人除了她也不会有别人了，她好像，站在我的对立面了。我决定挽回她……”
“她说会帮我把东西盛到陛下面前，后来，就没有音讯了，大金派人劫法场……”
王不二捻着这不算长的叙述，定定坐在那里。
良久，纸页上出现几颗水滴，她才回过神来。
往脸上一抹，
也是满手的水渍。
“我记得，这书扉的首页，写着，建宁十三年，王不二记。”
建宁十三年，是她初到大邺的日子。
王不二似是喃喃自语，看着最后仍有空余的纸页，她提起笔，在后面接着写下去。
“建宁十五年，夏。遇故友。道不同不相为谋，然卿心不可辜负也，盛其书，通其信。一愿皇天宽厚，留其书恕卿身；二愿金人引以为重也而救。然大道不得通人意。不二归时马蹄疲软，卿散黄泉不得相见。一寸身骨一抷土，南山新起无名墓。且引黄纸铺卿路，唯恐西土银不足。”
崔枝枝，你别怪我，我不是消失不见，也不是了无音讯，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去见你，但我从来没有想过放弃你。
黑色的字迹，落到褐黄色的纸页上，竟然有淡淡的金光流转。
“吹梦仙子去了，崔枝枝去了，下一个，会是谁呢？”
王不二抚摸着书页的边缘，也不知道在问谁。
她来大邺走这一趟，真的是正确的吗？
到底是大金可汗的亲儿子，犹忽力被大邺抓住的消息很快传回大金去了。
皇帝一开始的想法，是借着此事与大金议和。
瞧瞧，你们的王子虽然落在我大邺手上了，但大邺是礼仪之邦，我们以德服人，好生生的对待你们的王子。
这般诚意，皇帝思衬着，大金无论如何也应该感恩戴德了。
直到大金可汗的一封亲笔信传来。
“福禄，这是什么意思？”
皇帝喜笑颜开，将东西递给一旁伺候的福禄公公，就等着他将议和的好消息翻译出来。
福禄的脸色也明媚，主子高兴了，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自然就轻松了。可这份轻松，从看到那封信上的内容时，就彻底跌进了深渊里去。
福禄双腿一软，不敢说话，直挺挺跪了下去。
皇帝的笑容便凝滞了。
“福禄，这信上写了什么？”
福禄公公额头上的冷汗直往下滴，不敢造假，可如实读出来更是为难，“回禀陛下，这上面写着、写着，犹忽力败在大邺是他自找的，是生是死他管不着，但不久、不久，”
福禄有些难以启齿，最后心一横，将最后一句话一口气说完，“不久大邺和大邺皇帝的人头，就会成为犹忽力最好的陪葬品。”
“陛下息怒！”
福禄高呼一声，额头狠狠磕在地上，生怕让皇帝觉得他有一点不虔诚而引火上身。
皇帝沉默许久。若不是他胸前剧烈起伏的弧度和越加难看的脸色，只怕会让人疑心他是不是已经气得厥过去了。
突然，皇帝双手将书案上所有东西都拂到地上，还想要一把推翻书案，福禄都已经做好被书案砸到的准备，可皇帝却没能将书案掀起来，最后只能一掌拍在书案上，“你去，立刻，马上，去传江景和来见朕！朕要大金可汗的项上人头！快去！”
福禄着急忙慌撑着地面站起来，衣袍攒在手里一节，生怕耽误自
己离开这个要吃人的宫殿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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