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眸看着他,眼睛里好像带着亮光,西凉寒本就心悦她,哪里能经受的住她的恳求,只是……
"星晚,你在府邸等我回来。"他终究是不能拿她的性命冒险,他太过了解战争的残酷,那是人间地狱。
"可是……"
"三皇子,该走了。"一名幕僚走进来,恭敬的说道,眼神却不由自主的朝着沈星晚的方向望了望,从来英雄难过美人关,在幕僚眼中,沈星晚的存在就跟那祸国的妲己没什么两样,尤其……
她竟然胆敢提出跟三皇子一同上战场,这简直就是在拿行军打仗开玩笑!
只是,幕僚也知道沈星晚在西凉寒心中的位置,这个时候,即使心中不满也没有说什么。
"星晚,等我回来。"西凉寒握了握她的手,然后转身,拿着御赐的长剑,一甩披风,豪气万丈:"出发。"
沈星晚看着他的背影,咬了咬唇,然后转身跑回了自己的小院。
次日清晨,大军出发,由西凉寒率军。
而与此同时消失的还有……沈星晚。
"怎么样,找到人了吗?"伺候沈星晚的丫鬟心急如焚的问道。
众人纷纷摇了摇头,"已经都找遍了,沈姑娘经常去的地方更是找了两三遍,但是这人……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丫鬟一时之间面如死灰,"怎么会这样……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怎么突然之间就消失了?"三皇子走之前还特意嘱咐他们要好好的伺候沈姑娘,结果现在……人没了。
如果三皇子知道了,该怎么处罚他们?
众人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一时之间所有下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
"这件事情还是……先传信给三皇子吧。"管家忖度了半晌后,说道。
这人丢了是大事,万一沈姑娘出了什么事情,他们这样瞒着不上报,等三皇子凯旋回来,还不活剐了他们。
于是前脚到了边境的西凉寒,这边刚刚安排好军队,后脚迈进营帐就听到了沈星晚消失的消息。
"你们是怎么做事的?这么多人看不住一个弱女子?我养着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一向极少如此动怒的西凉寒,忍不住就爆发了。
前来传信的吓人,两股战战的站在原地,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西凉寒狠狠的按了按胀痛的额角,"去找,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就算是把国都给我翻个遍,也要把人给我平安无事的找回来,否则……"
"唰"的一声拔出利剑,寒光乍现过后,削掉了下人的一缕头发。
"三皇子饶命。"下人顿时腿一软,就瘫倒在地上,冷汗顿时就下来了。
"我要沈星晚平安无事的回来,听明白了吗?"西凉寒冷下声音,带着杀意。
下人连忙点头,"是,是……"
"滚回去。"西凉寒"嗖"的一下将手中的宝剑飞出,插进挂着的剑鞘里。
在下人离开以后,西凉寒坐在作案前,挥手将桌上的所有东西都扫到了地上,然后整个人一脸阴沉的坐在椅子上。
军师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脸冰寒的西凉寒,"殿下这是……"
西凉寒掀起眸子,站起身,好像刚才的阴霾并不存在,"什么事?"
"……巡逻的士兵抓到了一个女扮男装的细作,那女人自己跟殿下认识……"军师说道。
"女扮男装的细作?"西凉寒闻言楞了一下,然后有些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叫什么名字?"
"她说自己姓沈……叫什么……哎?殿下?殿下?"军师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西凉寒眼中乍现的惊喜,随后就大步流星的走出了营帐,转眼就没影了,顿时就有些傻眼。
而西凉寒此时心中满满的都是震惊和难以置信,哪里还有闲工夫去关心军师的思想起伏。
被压跪在地上的沈星晚,有些不舒服的想要动一动腿,却被士兵认为是想要逃走,二话不说便将人按压的更紧了,地面是细小的沙粒硬生生的膈着膝盖,疼的她倒抽一口凉气,额头上的汗珠也随之落了下来。
西凉寒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神情痛苦跪在地上的画面,"把手都给我松开!"
随着他的怒吼声传来,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的士兵,便被踢开。
而沈星晚的膝盖也终于得救,但是因为跪的时间长了,一时之间她根本站不起来,被西凉寒拉起来的时候,整个人就踉跄的倒在了他的怀里。
温香软玉在怀,这要是搁在平时西凉寒自然是高兴的,但是此刻却只觉得无边的愤怒。
沈星晚觉察到他身上的怒火,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我们先离开这里。"
西凉寒低眸睨了她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拦腰将人抱在了怀里,就那么离开,留下一众不明所以的士兵。
军营里鲜少出现女人,尤其这个女人还被皇子兼主帅的西凉寒抱着。
"嘶……"被放到椅子上的沈星晚,膝盖在弯曲的时候,不小心扯到了伤口,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于是乎,西凉皇子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
用随身的匕首割开她的膝盖上的衣服,露出两个红肿有些地方已经泛着血丝的膝盖,西凉寒面无表情的给她做清洗然后上药,全程一句话都没有说。
习惯了他嬉皮笑脸模样的沈星晚,一时之间有些不适应,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你……在生气?"
正在给她上药的西凉寒抬眸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这一眼完全没有往日里的柔情,完全可以用冰冷来形容,沈星晚被这样的目光看的一愣,"我……"
"沈星晚。"西凉寒出口制止了她的话,"你现在最好什么话都不要说。"
沈星晚:"……"
"我怕自己会忍不住修理你。"
沈星晚:"……"
等伤口包扎好了,西凉寒还是冷着一张脸,板的不能再板的脸,问道:"还有哪里受伤了?"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沈星晚莫名的就红了眼眶,明明他是在生气不是吗?
怎么还能用这么关切的语气问她,还有没有哪里受伤?
"没……没有。"
西凉寒原本是想要吓唬吓唬她的,但却一点都没有要把她弄哭的意思,陡然见到她落泪,顿时就慌了神,什么冷酷和冰寒一瞬间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伸手就去给她擦眼泪,"行,我不凶你了,咱们不哭了,啊?"
沈星晚睁着红的跟兔子一样的眼睛看着他,声音带着些抽噎:"你……在生我的气。"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西凉寒徒然叹了一口气,"没有。"
她明显是怀疑的看着她,浓密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看上去可怜极了。
西凉寒觉得自己一定是上辈子欠她的,"我是在生自己的气,没有生你的气。"
"为什么?"
"我没有照顾好你。"他伸手将沈星晚抱在怀里,"星晚……答应我,以后,这么危险的事情不要做了,我不能忍受你出任何的事情。"
沈星晚被他抱着,心中充满暖意的同时,也被愧疚感侵袭着。
她来到他身边的目的并不单纯,却……得到了他最好的照顾。
"这个,给你。"沈星晚掏出一个荷包放到他的手上,荷包上绣着的,是一张护身符。
西凉寒诧异的接过这个风格独特的护身符,"亲手绣的?"
沈星晚点头。
西凉寒笑的如同一只偷了腥的猫,沈星晚看着他的笑容,一时间恍惚的好像是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
"将军,西凉寒已经到了边境。"探子掀开帘子,走进了军帐。
南宫弋手中拿着一筏竹简,此刻的他没有着铠甲,一身白衣出尘,不像是一介血腥味的武将,倒像是散发着墨香的世家公子。
"她呢?"
"沈小姐,女扮男装跟随在西凉寒左右。"探子回道。
随行左右吗?
南宫弋拿着竹简的手顿了顿,骨骼分明的手指轻轻的将竹简阖上,放到桌案前,深沉的眸子里看不住什么情感的变化,"……告诉她,她弟弟现在过得很好。"
探子闻言一愣,"将军这……"难道不应该是警告她好好听话,为国效忠?
南宫弋寡淡的眸子朝他射了过来,不怒自威。
探子被他看的浑身一凌,"是,属下明白。"
"我的手下,不需要不听话的奴才。"南宫弋沉声说道。
"属下知错。"说着便重重的跪倒在地上,膝盖与地面发出"碰"的声响,单只是声音,就足够人头皮一麻。
"滚出去。"南宫弋的眸光中闪过声色戎马,气场凌冽。
探子连忙退下。
"将军……"南宫弋身后的帘子慢慢的打开,从里面走出一道身影,"您在生气?"
南宫弋锐利的眉眼一眯,"想对我说教?"
"属下不敢。"来人恭敬的单膝跪下,"属下只是想要提醒将军,大业未成,一个女人罢了,等将军荣登九五,什么样的补偿都可以给她。"
南宫弋攥紧了手掌,眸色黑如点漆。
做大事者不拘小节,上位者忌讳的就是心慈手软,这些南宫弋都明白,他闭了闭眼睛,"出去。"
"是。"
时值日暮,沈星晚一个人在军帐中吃饭,端起碗来的时候,下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她朝着门口的方向看了眼,然后将碗下的东西拿了出来。
是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的只有一句话,她的弟弟现在平安无事。
现在平安无事?
沈星晚在心中忖度着这几个字的重量,是否……如果她不听从指令,这份平安也就截止到现在为止?
南宫弋,这是在逼着她按照他的计划走,否则就会除掉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一个至亲血脉。
南宫弋,你当真是狠心到这种地步?
沈星晚捏着纸张,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星晚……"西凉寒掀开营帐,原本带笑的面孔在看到她脸上的泪痕后,僵在了脸上,"出什么事情?"
沈星晚手中的纸条因为他这一声呼喊而掉落在了角落里,她想要去捡,却又怕被西凉寒察觉,只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擦了下眼角的泪水,"没什么,可能是……风沙眯了眼。"
对于她的话,西凉寒一直都是深信不疑的,闻言笑了笑,在她的身边坐下,"好了吗?要不要我帮你吹一吹?"
沈星晚摇了摇头,"没事了。"
两人坐在一起吃饭,当军师进来商讨战略的时候,沈星晚识趣的离开,走之前却还在想着那张纸条,就算是被发现了,应该……也不会暴露什么才对。
"不要走远了。"西凉寒扬声嘱咐了一句。
沈星晚点头。
在她离开以后,军师有些凝重的对西凉寒说道:"殿下,这行军打仗带给女人怕是会给将士们留下荒唐的印象,沈小姐还是……尽快送走的好。"
西凉寒顿了顿,"此事稍后再议。"
"殿下……"
西凉寒抬手,示意他不要再继续说下去。
两人在营帐内商谈了半个时辰以后,军师离开,西凉寒坐在刚才沈星晚坐立的地方,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他弯腰捡了起来。
看着纸条上的字,西凉寒的眼神沉了沉。
沈星晚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顿时呼吸一滞。
"这是什么?"西凉寒手中捏着纸条,问道。
沈星晚顿住,大脑一片空白,结结巴巴道:"……我……"
"我"了半天,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保平安的字条。"西凉寒给了她一个完美的解释。
沈星晚迟疑的点了下头。
西凉寒伸手将纸条递给了她,"等战事平息,我让人去把你的胞弟带回来。"
沈星晚心中的愧疚又浓重了一层,"……好。"
三天后,战事起。
"冲啊!"
"杀啊!"
两方的士兵都是在用拼搏,残臂断肢处处都是,百里黄沙竟然生生被染成了红色,干涸的沙土贪婪的吸食着血液,天地间似乎都只剩了刺眼的红色。
沈星晚跟西凉寒坐在其间的马车上,鼻尖充斥着的是浓重的血腥味。
"将军,西凉寒就在那辆马车上。"南宫弋身边的副将沉声说道。
西凉寒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目光森冷而沉静。
"星晚。"一直端坐在其间镇定指挥的西凉寒忽然叫了她一声。
沈星晚转过头,看向他。
西凉寒问:"等这一战结束,我娶你好不好?"
沈星晚浑身一顿,脖颈一哽,没有回答。
西凉寒也没有逼她,只是说,"没关系,我还有一辈子的时间,等你慢慢回答。"
局势陷入胶着,擂鼓震天,战旗飘飞。
"将军,暗柱该动了。"副将一直在等南宫弋有所动作,但是却迟迟没有等到,眼看就要错过最佳的攻击时刻,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南宫弋深沉的目光投射到蜀国的军队中,半晌忽然出声问了一句:"这个局面,她还有活着的可能吗?"
千军万马中,她杀了主将,还会有活着的可能吗?
这个答案,显而易见。
"将军,做大事者不拘小节。"一旁的男人沉声道,"亡图霸业唾手可得,您不能在这个时候放弃。"
亡图霸业,万里江山,坐拥天下,万民朝贺,这是何等的殊荣,何等的诱惑。
南宫弋迟疑了,犹豫了,随后……做出了决定。
他告诉自己,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
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
他在心中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不过是一个女人吧,一个女人跟江山万代比起来,孰轻孰重?
南宫弋举起了手中用于指挥的红绸,用力的朝着空中抛起,红绸在空中划出一道耀眼且醒目的弧度,沈星晚的脸色顷刻间变得一片惨白。
这是信号,是要她下杀手的信号。
她看着背对着自己的西凉寒,腰间别着的是他给自己用来防身的匕首,他还说要娶她……
"将军,那个女人是不是叛变了?怎么现在还没动手?"副将看着已经落在地上的红绸,脸色有些难看。
"把姓沈的那小子绑到军旗上。"跟南宫弋并肩而坐的男人再一次出声道。
南宫弋寒着的眸子里闪过杀意,男人却好像并没有看见。
当沈星晚看到被绑在天盛军旗上的胞弟时,眼泪顿时就流了下来,攥着匕首的手指,死死的握着。
她慢慢的拔出了腰间的匕首,眼中闪现的却全部都是西凉寒对她的好,他给她堆雪人,陪她打雪仗,送她桃枝,跟她踏青……
这半年来,他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说,只是单纯的对她好,沈星晚都快要忘了开心着笑是什么滋味了,但是这段时间她的嘴角却时常是上扬的。
一边是唯一的亲人,一边是……西凉寒。
沈星晚陷入了两难。
她的眼泪氤氲了一切,周遭所有的东西好像都化为了虚无。
"噗嗤--"
匕首穿进皮肉的声音,沈星晚半年前才听过,那一次,她亲手杀死了自己的母亲。
而这一次,她手中的匕首,扎进了西凉寒心口的位置,只留下一个刀柄。
她整个人呆愣在原地,看着自己手中的血迹,大脑一片空白。
西凉寒回过头来看着她的手中的血,不敢置信的倒下,口中吐出大片的鲜血:"为……为什么?"
"殿下死了!"
"妖女杀了殿下!"
"为殿下报仇啊!"
"杀了妖女!!"
千军万马中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口,但是顷刻间沈星晚就成了众矢之的。
然而这一切,沈星晚都不在乎,她只是面色苍白,眼泪滂沱的看着倒下去的西凉寒。
主将受创,生死不明,蜀国军队很快溃不成军。
"噗嗤--"这一声是长矛穿进身体的声音,而这一次被伤的是沈星晚。
沈星晚被群情激奋的士兵和将领连刺了数下,从马车上被掀翻在地,血溅黄沙。
她奋力的想要重新爬上马车,想要去看看西凉寒是否还活着,然而她的这一点点的希望却被当成了另有企图,长矛刺进她的胸膛,将她像是破败的稻草人一样的,远远的抛了出去。
死亡的气息是那么的靠近,沈星晚却不想要死。
不想要在这个时候死,她想要知道……西凉寒是不是还活着。
那个会逗她开心,那个明明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却始终能耐下性子哄她的西凉寒,是不是还活着?
西……凉……寒……
你不是说过吗?
只要是沈星晚提出的要求,你统统都会答应,那她现在想要求你,求求你……活着。
……
天盛二十五年,改国号为星耀,原皇室赫连一族尽皆处斩,昔日南宫大将军南宫弋--称帝。
地牢。
"南宫弋,是我看错了你!是我看错了你!!"五公主赫连玉捶打着铁门,满身狼狈,面目狰狞的看着一身暗红色长衫,玄纹云袖,面容冷毅的男人。
南宫弋深沉如同墨色的眸眼,削薄的唇一张一合说出来的都是冰冷至极的话语,"赫连玉,赫连一族必死无疑,但是寡人可以给你一条活路。"
赫连玉停止了咒骂,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去做军妓。"南宫弋神情寡淡的说道。
赫连玉默然瞪大了眼睛,"本宫是天盛国堂堂五公主!"
南宫弋冰寒的眸子落在她的脸上,薄凉的唇瓣张阖:"天盛?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天盛?"
天盛国,已经被他……亲手给灭了。
"是跟赫连一族去死,还是去做军妓,我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明日午时三刻,赫连一族问斩。"他说话的声音不轻不重,不急不缓却带着无尽的压抑和冰冷。
赫连玉瘫倒在地上,好像是从来都没有认识过眼前的这个男人,"为……为什么?"
"军妓不配肖想将军,自然更不配提及当今王上。"南宫弋甩了一下衣袖,眼底是至冷至寒的冰。
军妓不配肖想将军,自然更不配提及当今王上……
赫连玉的脑海中反复的回荡着这句话里的含义,片刻后陡然顿悟,她爬到大牢面前,手掌疯狂的拍击着牢门,癫狂的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南宫弋,南宫弋,你果然是喜欢那个被人轮过的婊子!你果然是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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