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有人来把我叫醒的时候，我才发觉就在这儿睡着了。
有人端了水进来给我洁面，我用过后，见元清手脏兮兮的，想来他们也没给他收拾干净，便又拧了帕子替他擦拭。
他手上的泥垢掉下来，我想起来曾在大婚之日，他替我绾发。
红烛喜字，烟火绽放，那一天里充斥着暖意与欢喜。我还端坐在东宫之中，他站在我身后，我当时还笑他居然做些女孩子家家的事儿。我现在明了，他当时是如何想的。
他知道这一天总会来，却不知如此之快。也没什么好说的，反正没有打算着除他以外谁能护我周全。他有一点点舍不得，有一点点担心，又不能扭转什么。便只能风风光光的把我送出去。
我也希望，你能体面的走。
正当我起身弯腰，替他理顺头发时候，徐千重忽然急急冲了进来，跪下，道：“将军，西凤国归降了！”
我一怔，扔下帕子，连忙往城门那边跑去。
顾笙归降？怕是昏了头了。如他这般有骨气的人，哪怕是战死沙场都不会屈服的。
可是当我看见城门外跪着乌泱泱一片人时，又不得不相信。
他们自然是卸甲丢器了的，为首的顾笙将折了的西凤国锦绣旗扔在地上，任它被黄土弄脏。
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人说话，他们安静的跪着，我们也就只这样看着。
直到朝廷的人骑着快马赶过来，一勒缰绳，刺耳马鸣明晃晃的划破这样的静。
“传皇上口谕——”
我身旁的人也呼啦啦全跪下了，我也跟着一齐，听那人说。
“西凤国诚心归降，如愿入我南国军营，自当优待。众将士如有思念故里，欲归田卸甲者，按军功赐赏。谢铁血丹心护我南国者，恩后效忠我南国者。惟愿天下，顺世永昌！”
口谕传完，众人自然是一片跪谢之声。我有些不解，为何朝廷这般快便下了指令。
那传口谕的人念完后，便走到我面前，拱手道：“将军，皇上说将军十年之期已用领土算清，请将军择日回宫……”
我张嘴正欲说话，他却绕过我，站在城墙之上，对着下头又喊道：“皇上惜才，不忍顾将军此等栋梁蒙尘，也请顾将军与李将军，择日回京，皇上自有安排。”
让我跟……顾笙一齐回去？
那人说完，再提醒了我几句便走了。我也觉得从他身上问不出什么来，留他的心便作罢了。
要是让顾笙回朝，到还说得过来。无论过去他是什么样的身份，可如今他毕竟是西凤国掌握兵权的将军，留他在此处，恐怕造反也只是他愿意的事儿。可是，召我回去做什么？
除去是储儿的私心，我实在想不到别的原因了。
这边有徐千重与楚狂这类人在，我也还放心。
也许是储儿为了表达接纳之心，便让双方主将都回朝领赏，不至于一直提防，使得军心更快归于南国吧。
我只能这样推测着，旁边徐千重走过来，凑在我耳边问道：“将军，得开城门了。”
我这才回过神来，是了，不论如何，这阻碍两国的城门必须得开了。
于是下令下去：“按朝中意思办，先去问过有多少人要回乡，该给的给了。再盘算人数，报上来。”
徐千重应了声是，便领人下去办了。我看着城门打开，下头逐渐有了声响，也不想在此停留。
我也……是时候回去了，至少要将元清带回去。
下了城楼，长长的叹了口气。抬脚要走的时候，手腕却被人牵制住了。
不用想也晓得是顾笙，我试图挣脱了两下却挣脱不开。此处人多，我也不想弄得太尴尬，于是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想做什么？”
他摇了摇头，手上稍微松了点劲，我将手抽回来。见他不说话也懒得搭理他，于是一个人往后头走去。
我是真真搞不懂他什么意思了，又不说话，又要一路跟着我。我被跟的烦了，寻了处僻静地方，冲他喝道：“我不管你如今为什么归降，凡事一码归一码。我李淮南平生最不屑与人绕弯，你有事便说。前尘大可不再计较，后生你我也别再有任何关系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正当我吼完要走的时候，顾笙才开了口，“我说什么已经不重要了，你觉得是我害死了元清……我要从何为自己辩解呢？我不晓得带兵的人是你，也不晓得他也在……若要真是我与你们对阵，怎可下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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