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小暖说出离婚的那一刻，傅北寒是真的怒了。
他甚至说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愤怒什么。
他傅北寒的人生里，还从没发生过这种事情，偏偏，所有的例外都是因陌小暖，就是他眼前的这个人。
这个从第一次走进他生命，就越走越深，在他生命中留下深深烙印的女人。
他看着陌小暖。
非常非常想，把她捏碎了融进身体里。
第一次有这种念头。
陌小暖看着傅北寒，被水浸过的眸子，越发明亮，却刻着独属于她陌小暖的倔强。
她就那样望着傅北寒，语气沉缓吐字却非常清晰的说道：“现在没有误会，我们离婚，从此以后，彻彻底底的两不相欠。”
我对你不起，你也因为误会错怪我，我们都有错，不管谁错的多谁错的少，纠缠了这么多年，早就分不清孰是孰非，不如就此打住，各自安好。
陌小暖说完，还是看着傅北寒。
傅北寒没说话，眼中带着愤怒盯着陌小暖，好一会儿，才压下那激烈的情绪，说道：“我不同意！”
陌小暖脸色微变。
她没想到傅北寒居然会不同意。
她以为……以为傅北寒会……
傅北寒往前凑近一步，两人距离拉近，陌小暖甚至能感觉到傅北寒心脏跳动的砰砰声，明明很轻，落在她耳朵里却有震耳发聩的效果。
她顿时紧张起来，双手也紧紧握成拳。
傅北寒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什么都不要想，好好养身体，当年是孟家对不起你，我已经让他们付出代价了……”
他话音顿了顿，又道：“我也对不起你，你想要讨回我欠你的，决定权就交由你。”
陌小暖心跳猛地一滞。
她很努力才稳住因这句话而慌乱不安的心神，道：“你说的，决定权在我，那么……”
离婚二字她还没说出口，傅北寒的声音就再次传来：“除了离婚！”
除了离婚，你要怎样都依你。
傅北寒深深的看着陌小暖，眼底的意味一览无余。
换了任何一个人，得到傅北寒这句话只怕会幸福的立刻晕过去，可陌小暖却只尝到了苦涩。
别人喜欢的羡慕的想要，她从来都不曾幻想过，一次都没有，哪怕是做梦都不曾产生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更何况，她不需要了。
陌小暖吞咽了下，面色平静的说：“除了离婚，我没别的要求。”
对傅北寒，她爱过，感激过，愧疚过，甚至……
陌小暖紧握的拳头又握紧了几分，掌心被指尖扎的生疼，可这疼却非常明确的提醒着她。
她和傅北寒从来都不合适。
她不是他的良配。
他也不是她的良人。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从来都配不上傅北寒，这点儿自知之明，她有，并时刻谨记。
傅北寒眉头拧着，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淡淡吐出一句：“我不同意。”
陌小暖脑子有些乱。
她不明白傅北寒为什么不同意。
傅北寒本来就不喜欢她，就算她遭遇坎坷，最初确实是她算计了她！又何必……
陌小暖脸色突然一白，她想到了某个可能。
越想越是这样，陌小暖脸色由白转红再转白，她扯起嘴角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就那么强撑着一个欲笑不笑的弧度，问傅北寒：“你是在可怜我吗？”
她确实很可怜。
就算是她以一个旁观者的立场，对她的命运经历，也要叹一句，真可怜。
谁都可以可怜她，谁都可以同情她。
可，唯独傅北寒不可以！
活到现在，陌小暖早就把她的自尊、底线、节操都丢了个干净，唯一仅存的，只有那么一片干干净净的，对傅北寒最初的爱。
这份爱，是她漫长的黑暗的泥泞的人生里，唯一干净的珍藏。
哪怕是傅北寒，也不许把她这份皎洁如明月的爱染上别的杂质。
她狠狠咬牙，只咬的满口血腥，还是强撑着冷声说道：“如果是同情我可怜，那完全没必要，我过的很好！也很满足！寒少从不欠我什么！”
傅北寒没想到陌小暖会这么说。
他本就强压着怒气，此时已经快要压制不住了，语气也有些冲：“我从不可怜任何人！”
陌小暖心脏突然抽痛起来，不是那种很强烈的突兀的疼，是缓缓的沉闷的疼，一点点从心脏蔓延至四肢百骸。
“我知道你对之前的事还心存芥蒂，我给你时间，等你适应了，我们重新开始！”
傅北寒说道。
陌小暖忍的本就艰难，听到这句重新开始，突然就爆发了：“怎么重新开始？傅北寒，我和你从来没有开始过！也没有重新开始这一说！你不爱我，就别说这种话！没有爱的婚姻，对我而言是坟墓！冷冰冰的坟墓！”
他傅北寒可以把她陌小暖，甚至是十个、百个乃至上千个陌小暖养着，养一辈子，都没有任何问题。
可她不需要！
也不要这种生活！
傅北寒情绪也不稳起来：“你又知道没有爱？”
陌小暖苍白的脸上终于扯出了一抹自嘲的笑：“是啊，我当然知道，你要跟我说你爱我？傅北寒，别逗我了，也别用这种方式可怜我，我虽然出身卑贱，这点自尊还是有的。”
傅北寒要说出口的那句我爱你，被陌小暖这个笑这番话生生堵了回去。
堵的心口闷痛。
他第一次觉得陌小暖所谓的自知之明让人讨厌！
第一次不想看到她眼睛里看透一切的坦然和无谓！
陌小暖揩掉眼角漫出的水泽，情绪终于在傅北寒的沉默中稳定下来，有自知之明不表示不会难过不会疼。
这种自揭伤疤的行为，若非不得已，她也不会去做。
她轻声道：“我累了，想休息，寒少请你出去。”
说完，她闭上眼躺回了病床上，并翻过了身。
傅北寒站在床边，哪怕她转过了身，他还是清楚的看到了她眼角流下的那行泪。
傅北寒突然不忍现在再逼她了。
他不着急，他给她时间，等她慢慢缓过来，等她慢慢接受他。
他有信心。
可他没想到，他这一等，却是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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