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兰却也不多理会这些个衙役，自顾自大跨步地出了官府的门。直至走在街上，迎面忽然飞来一阵如雨密集般的烂菜头，劈头盖脸地砸了她个满脸满身。硬是将一个好好的舒兰给砸得眼冒金星，顾不上喊，顾不上骂，拿袖子掩了面就急匆匆地夺路而逃了。
赶回了家，整个一狼狈不堪。把舒父给心疼的，这眉毛蹙起了就没舒展过。但他能说什么呢？又敢说什么呢？死劝活劝好歹是劝住了舒兰，哄她去洗了热水澡，换了一身干净衣裳，早早打发去床上睡觉去了。
当夜，舒父没有对舒兰多说过一句。
而莫含瑶离了官府，直接随珍儿一同去了那酒疯子的住处。
见了那酒疯子，他可还是醉醺醺的鬼模样：一脸的胡子拉碴，乱糟糟的一团头发，满嘴的浓烈酒气，步伐虚软无力。饶是这样，一只手上还拿了半瓶的酒，有两三个空酒瓶歪躺在地上，一屋子的霉臭气味。
也难怪珍儿与他过不下去了。
“你在这等着，我进去跟他说。”莫含瑶轻扇了扇鼻翼，露出一脸的嫌恶。但珍儿的脸上何止是嫌恶，简直是憎恶。为了她好，也为了那酒疯子好，尽量避免见面吧。
“……你小心点，他喝醉了很容易发酒疯。”珍儿翕动了半天的嘴唇，最终还是吐出这么一句。莫含瑶看向了她，唇边慢慢绽出一抹笑。她也没说什么，只轻轻拍一拍珍儿的背，随即便大踏步进去了屋子。
那酒疯子喝多了酒，看什么都是重影的。他隐约看出了一个影，晃一晃头就多出了许多的影。
“不……不许动……好好站……站着……”酒疯子给许多的影整糊涂了，忍不住发起了脾气，他举起那半瓶的酒，喝令莫含瑶好好站着，因突然的用力过猛，致使半瓶的酒一下洒出了不少，一些洒在地上，一些洒在莫含瑶的衣服上。
莫含瑶轻皱了皱眉，倒不是因为酒脏了衣服，而是因为那酒疯子自甘堕落的丑陋姿态实在让她连一眼也看不下去。
好好一个男的，不缺手不缺脚的。宁可吊死在一个女的身上，也不肯好好找一个活干养活这俩嘴。
“这话原封不动还给你。”莫含瑶说罢，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与勇气，竟然走近了酒疯子二话不说，抬起了就是狠狠的一脚踢过去。酒疯子的步伐原本就是虚软无力的，挨了莫含瑶这么狠狠的一踢，还能站稳就怪了。
当即呜呜地痛呼一声，像个大蛇皮口袋似的一下软在地上，胡乱挣扎了半天也没能爬起来，索性直接在地上躺下了。那样子简直就像是有意邀请莫含瑶在这上面再狠恨地踩上一脚似的。
莫含瑶定定地看了看酒疯子，忽然掏出了一把碎银子，将它们尽数倒下去，零零散散地在酒疯子的面前落了一地。起初酒疯子还不能看得很真切，过了好大一会儿看清了，酒立马醒了一大半。
两只手张得老大老大，展出一个大大的半圆再急急地合拢，一下聚了不少的碎银子。饶是这样还觉得不够呢，张开了手准备再聚一些过来。
这回莫含瑶什么话也没说，径直踩了那酒疯子的一只手。这下给酒疯子疼的，一会儿龇牙咧嘴，一会儿挤眉弄眼。两条腿上下踢腾着，像是要踢掉什么东西。
“我的手……”
“知道疼吗？”莫含瑶一面说更加用力了一些，酒疯子疼得连连倒吸一口凉气。
“手……疼……”
“知道疼还整天缠着珍儿？”
“疼……”
“我给你两条路吧，要么拿着这些碎银子跟珍儿分了，要么让我踩废了你的一只手。”
银子和废手，酒疯子再傻也懂得要银子。
“我要银子……银子……”
莫含瑶转身看一看珍儿：“好了，我们走吧。”
珍儿一言不发地在眼里噙满了泪。
……
帮忙给珍儿和离了，莫含瑶忍不住问道:“今后你打算去什么地方？”珍儿却反问她说：“你…不会恨吗？”莫含瑶干脆点头道:“会，但是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珍儿再问，带了一点的犹疑:“你已经不认识我了吗？”莫含瑶一听这话愣住了，半天也没吱一个声。恍惚中听见珍儿好像说了什么:“忘了就忘了吧，忘了也挺好的。”
结果当晚莫含瑶就做了一个梦。
梦见了小时候丑胖的自己和一个小姑娘手挽着手，忽然那小姑娘让一些孩子给欺负得直哭，丑胖的自己马上过去挡在小姑娘的面前。
莫含瑶听见自己在说:“要打就打我吧，不准打珍儿。”
……
梦醒，枕边微微凉，脸上犹有两道清浅泪痕。
原来……自己与珍儿曾是朋友，自己还曾经挺身而出保护过她。
难怪对她那么熟悉了。
不过昔日愿意为之挺身而出的好朋友，如今却是这般模样。不得不说是岁月一旦变迁，沧海也能化桑田呢。
“小姐，你怎么哭了？”
“没事，有沙子进眼睛里了。”
“可这门窗关得紧紧的，哪里有什么沙子？”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像十万个为什么似的。”
“十万个为什么是什么？”
“……”
禾香这多话的毛病一定得治一治，不然往后莫含瑶可什么话也不敢对她说了。
“对了，禾香。”莫含瑶忽然想问一问禾香知不知道一些有关珍儿的事，“你是不是知道一些珍儿的事？”既然自己打小与珍儿就是熟识，那么作为贴身丫鬟的禾香应该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吧？
“小姐好端端怎么提起她来了？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禾香越是这么说，莫含瑶越是肯定她一定知道些什么，只是碍于珍儿曾经干过的那些事而不愿说罢了。莫含瑶也不是说不能理解她，只是……这珍儿好歹也受了惩罚，她也没什么重大损失。
能饶了的地方还是饶了吧。
毕竟恨也不是一个长久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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