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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安小说网 > 我本无命白十一阿彩 > 第三十九章 唯有一剑生机矣
 
......

洞天有别有洞天,人心有别有用心。

......

涵洞。

“我这是...没死么?”

迷迷糊糊的十一,想不起太多的事来,只有种浑身酸麻胀疼之感,很像是走桩时练习过度时的感觉。

可实不怎么好。

十一揉了揉自己微微发胀的脑袋,然后开始剧烈地咳嗽,吐了不少口水出来,还有几根趁机流入的水草。

迷迷糊糊间,开始涌现出一些记忆片段来。

他这才想起,自己是为了搏杀那头尚处于成长期的紫金兽,跑到了小溪中的那个幽深坑洞边上,想要借助坑洞水流的悬浮力来帮助其杀掉那头紫金兽,结果他也确实成功了,只是没想到坑洞的吸力突然大增,他根本躲避不及,结果被紫金兽那小山一般的身躯给砸到了这幽深坑洞底下。

完全清醒过来后,这才瞧见自己浑身已是如那大雨浇灌,湿了个通透,不过这地下涵洞中,似乎并不如何寒冷,反而还有着一丝丝的暖意。

十一将衣服脱下小心拧干了水,再穿上。

舒服多了。

起身小心打量四周,才发现除去他自己外,小竹刀和那头紫金兽全都不在这里。

而他所身处的涵洞四周墙壁上有些星星点点散发着乳色荧光的小碎石,将这涵洞昏明照亮。

涵洞不大几十丈方圆,其上尽是些倒悬而垂的钟乳石。石尖上还不停地落下些乳白色的滴液,落在地上消失不见。

也有些落在他身上,竟也如落在地上般,很快消失不见。

十一大惊,不过摸摸身体,身体却并无何反应,这才患得患失地安下心来。

涵洞有条幽深的小巷洞,巷洞光亮昏暗,四周也都是那些散发着荧光的小碎石,不知通往何处。

而在他身后便是一汪深潭清泉,清泉时而有浪头翻滚,拍打在他脚下的石块地面上。

那不用想了,他显然是从这被冲上来的。

十一凑上那一汪深潭清泉前去试了试,但感受到比之前小溪那个幽深坑洞中要强的多的一股吸力之时,便收回了手。

显然这里他是下不去了,先不说他能不能抵抗的住这股子吸力,底下是何种情况,他也一概不知,若是到时候憋气不足,水中尽挣扎,吸力也无可抵,那才真叫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死的多憋屈?

能被水冲到这里还算是他运气,若是不晓得珍惜,反而再下去指望继续碰碰运气,乞求那冥冥之中的万一之数,那就是蠢。

再说找死也该是死在报仇而去的某某仇家手上,就这么死了,阿彩还不得被人笑话死?

说跟着个傻啦吧唧的公子,自己能好到哪里去?

十一不愿。

想到阿彩,他立即坚定了坚定心神,迈着小步小心翼翼向那小巷洞走去。

这么久没见自己,自己又失约消失,阿彩这小妮子还指不定着急成什么样呢,估计这会又是已经跟师傅闹上了。

十一有些急,他想回去,至少暗自乞求师傅还是少跟那丫头一般见识之类的。

期间又有不少的乳白色滴液滴落在十一身上和头上,尽皆消失不见,可就是一点异状没有,他自己便也没过多在意。

小巷洞弯弯曲曲,洞边缘处一直都有那些散着荧光的小碎石,只是巷洞实是太长,他走不知许久,仍是瞧不见尽头,也有好奇之时,或是为了有备无患,他自己也用手抠了几块下来。

拿在自己手上仔细端详,却发现这石头是种不规则的菱形晶块,会发莹光不说,还自带些暖洋洋的温度,小巷洞中的暖温,想来便是这石头所散发出的。

“这是宝贝啊,带回去给阿彩,小妮子就喜欢这种亮晶晶的东西,一定很喜欢。”他欣喜不已,一路抠抠走走,将这些石块收了不少下来,一直将他的小暗兜沉甸甸地装满了,这才罢休。

继续向前走,一直瞧不见尽头,一开始的新鲜劲过去,他也感觉有些无趣,便一边练拳桩,一边向前走。

“师傅曾说过,路要一步一步自己往出迈,既不可大,也不可小,为适而矣,不要去羡慕谁快,也不要去瞧见谁慢就多啰嗦上几句,多瞧瞧自己,多瞧瞧自己脚下的道,走出去后,再看看别人,终究是不一样的。”

十一一边走一边回忆着师从教诲,偶尔想想阿彩那小妮子,倒也不显得孤单害怕。

“大道万里艰辛,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若是书读不上,那行万里路便一定不要拉下,道理全在脚下。”

“谁说我白十一,终要屈服于生死?至少试试,还能出现比身死道消更坏的结果不成?”

十一自己为自己打气,走着走着,光线渐明,前面似乎是出口,可十一只是咧嘴一笑,并未莽撞地散了自身意境,火急火燎地向前冲,“师傅说过,越是趋于大道之尽,便越是要自身意识沉着,头脑冷静,要戒骄戒躁,不然任凭大道距你仅一步,可你终生不得踏!”

他记得那天师傅在与他讲这句话时,格外严厉。

走到尽头,却见尽头竟是个铺满了那种荧光晶块,整个都被乳白色照映的熠熠生辉的涵洞,要比他才醒时所在的涵洞大有三四十倍左右,就像是个小型的丽珠洞天一般。

丽珠洞天这个说法,之前师傅有对他讲过,说都是些得道仙人自己创造的福地洞天,小的可能只有几十里上下,而大的甚至会有几万里上下,大小不一,洞天福地的仙家道韵和仙灵气息也都蕴含不一,但总归都会比世俗寻常界的仙灵气息要浓郁地多,在福地洞天修炼,绝是要比寻常修炼事半功倍的。

整个丽珠洞天就像是个切去了一小块的球型,而切去的那一小块则变成了自己脚下的平整地面,地面上倒是没有那些小晶块,但地面上却是布满了极为复杂的纹路。

十一仔细瞧了瞧,是有些像是阵法纹路,只是他对于阵法知之甚少,甚至连皮毛都算不上,根本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在洞天正中间则插着一柄锈迹斑斑的三尺锈剑,而在锈剑之后,还盘膝而坐着一具浑身都散发着晶莹之色的粼粼白骨!

“不知这里算不算师傅所说的丽珠洞天,可惜阿彩不在,不然阿彩一定会很喜欢这里的。”

十一念着阿彩,向那柄锈剑走去,走到面前时,躬身施礼道:“十一无意闯入前辈坐化之地,并非有意冒犯,只为寻找可以从此方天地出去路途,还望前辈见谅。”

施过礼,他这才小心翼翼让过那柄锈剑和盘坐枯骨,向洞天内走去,仔细观察。

只可惜他环绕洞天整整一圈,一无所获,整个涵洞洞天,就只有他来时那一个入口,再无其他出口可寻。

十一失望,不知怎的,鬼使神差地踱步走到那柄锈剑前站定,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这柄锈剑。

只见锈剑长约三尺,无剑锋,剑身也无龙纹雕刻,似只是才打磨好的剑坯,剑柄也只是光秃无奇,并无半点仙家法宝的灵韵。

十一到底还是小了点,满心好奇不解,终于忍不住打量向那具坐化的晶骨,只是以他见地,瞧不出异状和特别,只知是一副某位仙家大能坐化之后,岁月不蚀的绝好遗骨。

良久他叹息一声,“洞天无路,看来只有返回去,走水路,去碰碰那虚无缥缈的‘万一’之气了。”

才转身,十一好似想起什么,便又转身回来,再施一礼,“还请前辈莫要怪罪,十一实属无心之举,只可惜此路已尽,十一这便退出前辈坐化福地,不再打扰前辈清修。”

倒不是说他圣贤书读之过多,成了那恪守繁文缛节的书呆子,只是还有父亲所教过,人之所以为万物之灵,是最善炼天修地,感悟大道真谛的修炼坯子,是谓之上敬三尺神灵,下敬死人三丈魂灵,常怀一颗敬畏礼让之心也。

切不可犹自托大,以自身为尊的小道心性。

突然一声极为苍老的叹息声直接从十一心底响起,“只可惜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啊。”

十一顿下脚步,茫然环顾四周,最后转身将目光放在那具坐化晶骨上,站定,躬身施礼,“可是前辈教诲小子?”

苍老声继续叹道:“老夫只是一缕游离于天地之间,苟延残喘的散魂记忆罢了,谈什么前辈不前辈的,叫我旬夫子便是。倒是你,小家伙,了不得,了不得啊,哈哈哈。”

十一脸一红,又要施礼才说话,那苍老声音先不以为意道:“坐下说,坐下说,没那么多规矩,老夫坐化已不知几衍纪岁月,你还是第一个闯入到这里的生灵,再不说说话,估计都要忘却了自己曾还是个灵物了。”

“几衍纪?”十一心神巨震,“前辈,古书有讲,一衍纪便是一万年...”

苍老声音嗤笑,“一万年?太短太短,太短太短...想当年单是我上天云宫鼎盛之时,便已是过了不知多少个一万年了,老夫那时候还年轻,年轻的很...差不多也就是你这个小家伙五岁光景...哈哈哈...”

十一不解,但他还是按照那苍老声音所讲,盘坐了下来。

一老一少,一人一晶骨,中间立了柄三尺锈剑,伴着乳色光晕朦朦,倒也有那么一分道意盎然。

“晚辈白十一斗胆称呼前辈一声荀夫子先生。”

苍老声音哈哈大笑,“先生好,先生以为德,崇于礼,敬而道,小家伙,不用那么拘谨,就当是寻常与先生坐而论道,讨论学问多寡便可。”

十一咧嘴一笑,“是,先生。”

荀夫子道:“善。”后正色道:“我问你,我辈修炼寓意为何?”

“是为向天而行,求天降恩泽福缘,踏上长生桥,证道长生?”十一小心翼翼地探首答道。

荀夫子玩昧笑道:“小家伙,真话?”

十一的小脸顿时就红了,暗道莫非老先生听得出我的心中音?

荀夫子大笑道:“怎么?是怕答案逆祖乱学,先生会打手心不成?”

十一脸更红了,“先生说笑,先生是第一位与学生十一坐而论道的礼教先生,十一不敢造次。”

荀夫子先是惊讶的“哦?”了一声,然后恍然道:“也难怪,人心向来如是,哪怕是过了几千万年,也都毫无长进。”

又讥讽道:“不过是一群臭番薯烂番茄,还妄言谈道?殊不知天有道,道则又不同,这些蠢货实被玩弄于道则鼓掌之间,兜兜转转,永世不生也不散,还以为自己攀上了那青云梯,踏上了长生桥,更有甚者,还以为将长生桥修到了苦海之岸,其实皆是小儿的妄言之谈...可笑,实在是可笑。”

十一心神剧震,“先生此话......当真?”

荀夫子不禁莞尔,“当真。”

然后继续说道:“不说那些宵小,且说老夫当代那些金光佛陀,又有哪一个不是佛法高深?又岂非寻常那些妄言证道修士可比?一个个皆奉为上乘佛法,凌驾于天道之上,天道之上啊,你猜最后怎的?”

“最后怎的?”十一呼吸急促。

“我问你...你出世之时,可曾听闻哪家佛法高深?统御一界的?可曾听闻哪家圣人之强,超脱天道的?”

十一摇摇头,“先生,学生坐井,只知当今大陆五分天下,仙凡有别,虽是同修盟和行修会主掌凡俗行政朝纲,实则天下分为儒,释,道,兵四家圣人分脉,其中又以儒家渐渐出头,隐隐有着超脱三家之势。像我所处的北河流域,就主分属兵家,实际上在河中陆,四家成鼎立之势,共同抗鼎立天地。”

他迟疑一下,还是继续说道:“像先生所言超脱天道之上的上乘佛陀之法,据学生所知,那是两亿多年之前的初世盛世才尊崇的修行之法,可如今早已泯灭在了滚滚而过的历史长河之中,到如今,已是儒,释,道,兵四分天下的礼行现世,上乘佛法只剩下释家一脉,密宗,禅宗皆已陨,未曾听闻还有超脱于天道之上的大能存在,哪怕是证道圣人,能够超脱于轮回,可...”

荀夫子淡笑道:“小家伙所知也不少了,不过并不算全,如今也算是独开现世,较之过去历史,到底是有些差距,也可以说中间也断了......那么几千几万年吧。想当初那一场大道崩殂之战,几乎所有金光佛陀尽皆陨落,哪怕没陨落的,我估摸着也就是我这样的苟延残喘罢了,成不了大气候。

当初的永河大陆,还不是如今这样,被星辰之海分割的局面,全是因为那场大道崩殂之战,才会让大陆被打散,一分为五,万兽生灵,几乎死亡殆尽,又经过两亿年的修养生息,这才繁衍成你如今所说的样子。”

十一疑惑问道:“先生,那什么是大道崩殂之战?为何超脱于天道之上的金光佛陀们都会尽皆陨落?甚至连赖以生存的永河大陆都被打散?”

荀夫子嗤笑道:“超脱天道?只不过是那些不要脸的老家伙自封罢了,算不得真,至于为何会有这些事,这些恼人的结果......”

荀夫子长长地叹了口气,似乎是要将这两亿年的蹉跎光阴,全都吐出去,“是因为一个人。”

十一震惊,“一个人?”

似乎他今天来到这里,收到的震惊实在是多了。

荀夫子的话语气势渐渐变得了不一样,“是一个人。当年那场大战,一直打了有近三百年之久,战场横跨上天,人间,阴冥,岷妖,怪鬼五大界域,几乎打的五大界域尽皆破碎,对了,永河大陆一分为五,就是因为那个人在人间斩了五剑!”

“只斩了...五剑!”十一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小身体绷得直直的,手心额头全是细密的汗珠。

荀夫子哈哈大笑,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十一会有如此反应,“无数超天级门派势力大能,散修,甚至连大妖鬼怪,......尽皆联合起来,抵抗,一人之力。”

“一人独抗整座天下?不对,不对,一人独抗五座天下?”十一心头狂跳,双手死死攥着,虽荀夫子并未多言,但他似乎已经能够想象的出当时那场大战的凶险和浩瀚以及霸道绝伦和狂放不羁。

那绝不是现在的同修盟和行修会那几千,几万,甚至几十万里的地盘之争可以比拟的存在,那可是五界众生万灵争天夺地的大道之争啊!

荀夫子的声音竟也随之激昂起来,“一人独抗五座天下?也可以这么说,不过,我更喜欢一人一剑追杀五座天下这个说法,一人打的天下万宗大能无处藏身,无数浩瀚势力直接连根拔起,平时那些高高在上的金光佛陀,甚至连释迦牟尼,渡恶尽佛,包括老夫的上天云宫,最后被打的全部跪地求饶,只为求得一命,好能苟延残喘。”

“那后来呢?”

荀夫子疑惑道:“小家伙,你不为天下苍生想想,小小年纪,心可够黑的。”

十一低头,摸了摸自己的面庞,然后抬头咧嘴一笑道:“战争无情,大道无情,避免不了的,而且老先生是想问小子为何不觉那人是个大恶魔头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种他也是可怜人,是被逼的感觉。”

荀夫子愕然,久久才道:“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见识见解,若是能修炼,大道可期,大道可期啊。”

“先生,那后来呢?”十一有些脸红,也有些颓然,连忙岔开话题问道。

荀夫子道:“后来...后来那人便被你所说的四分礼行现世的儒、释、道、兵四家联手给设计封印掉了。”

“封印,掉了?”十一有些呆滞,更多不解,这么强悍绝伦的人物,竟然还有方法将其封印?

这一瞬,他没来由的想到了那位叫做菩桀的槐树老爷爷。

不知那位绝世剑修大能,可是那位老爷爷。

十一摇了摇头问道:“敢问先生,可知当时那人所言称号?”

荀夫子道:“小家伙,你不问问为什么?”

“不,我知道有原因的,我也相信所有人对,也都不一定就是对。”

荀夫子这次沉默了好一会,似乎单是提起这个名字,便是一种不可描述的禁忌,“那位英雄,名叫菩桀。”

菩桀!

十一顿时呆立当场!

荀夫子继续道:“说起来,那菩桀和你也差之不多。”

他心头一跳,“先生一眼就瞧出十一是天谴之人了?”

他不知为何,感觉这一刻那具晶骨是在盯着着他瞧的,仔仔细细的,似是想要里里外外将他瞧个遍。

而且他认识那槐树老爷爷之事,也不知为何他下意识不愿这位荀夫子先生所知晓。

便没提。

荀夫子哈哈大笑,“天谴?看来是先生我说错了,时间越久,这往后繁衍的人啊,反而是越活越是倒退了,简直是愚蠢至极,想老夫当年的上天云宫若是有你这等天命之子,就是不言谈有,只是知晓你这等天命之子的存在也是桩天大的好事,何故走至此路啊,那些个宵小之辈,又如何可以翻山得势的?”

十一一头雾水,但还是恭恭敬敬问道:“先生说我是天命之子?可是小子从出生到死去,家族长辈所请数位仙师大人,皆为小子看相诊断,说小子只有十载可活,而且小子是天生的漏灵之体,根本无法修炼之,何谈天命之说?”

荀夫子突然一讶意,然后怒道:“有人打烂了你的长生桥?是什么样的蠢人才会做如此愚蠢至极的害人害己之事?”

十一每想起此事,也是黯然不已,心底也总有个疑问想要好好问问,到底是为何?

为何那当初在九曲黄泉,在往生桥上,那些天上圣人,皆对他那般折磨诱惑,又为何后来的周天也一定要对他如此,可惜以他现在身份,注定是蝼蚁一辈,攀不上那段繁华枝,自然寻不到自由天。

十一黯然道:“是一个叫周天的人。”

荀夫子忽然语气一转,道:“小子,你可知我面前这柄剑的来历?”

十一下意识点了点头,满脸露惊讶,“不会是...?”

荀夫子道:“没错,正是那位英雄菩桀手中的绝世神剑。剑名曰乱世,剑之杀力之大,威名之显赫,但凡是仅听到的宵小,便足以吓破了胆。”

荀夫子继续道:“这里实际上也是一座封印之属,而我则是封印这里的阵灵,小家伙,可知先生为何要说你与那大人物差之不多么?”

十一若有所悟,沉沉道:“或许是命运吧,先生是想说,只有我才可以拔出这柄剑?驾驭它么?”

荀夫子笑道:“若是放在以前,剑灵还未死,哪怕你的体质命运和他上一任主人一样,我估计这柄神剑依旧只会纹丝不动,宁死不从,哪怕你亮出身份,以命相挟,估计也是不屑一顾,毕竟体质归体质,但是能不能走到那一步,终究还是要看看机缘因果的。不过现在剑中剑灵,已是陨落,你再拔此剑,无碍。而这柄剑也为这里的封印阵基,我作为阵灵,是万万没可能触碰拔出这柄剑的。”

荀夫子说到这,瞧见十一投来的疑惑目光,长舒口气笑道:“和她相依为命这么久了,能给她寻个合适的主人,也算是我苦劳积攒下的幸运,对她也算仁至义尽。至于我啊,想出去瞧瞧,时间过去那么久,那些就恩怨,早该尘归尘,土归土了,剩下最后这点时间,再看看人间自然盛世,好歹也在人间随风化灰去,不是?”

十一瞧着那具坐化的晶骨,不知为何,脚步不由自主地向那柄三尺锈剑走去,待到双手握住那柄剑时,他的眼角,已有湿润。

顿了一下,不见他用力,反倒是突然咧嘴一笑,道:“老先生很失望吧?”

荀夫子一愣,似是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道:“失望?”

十一摇了摇头,松开剑柄站起身来怅然道:“对啊,很失望,因为你还没办法在仅有的一年之内修复我的长生桥啊。到时候你又要去寻找新的身体,可又不确定你的神魂彻底消散之前能不能找到如我这么合适的,对吧?”

“你说什么?”荀夫子佯怒道。

十一答非所问,“至于十一心中所想,这一点先生倒是说的没错,小子的确对世人那些向天求道,道貌岸然的仙家道人们嗤之以鼻,我辈修道,凭什么就不能逆天而行?”十一蹲在地上抠起一块那散发着乳白色光晕的石头,想了想又放下,继续道:“先生以为小子蠢笨愚钝,便不明事理,这一点,只怕又要先生失望了。”

荀夫子嗤笑道:“你以为我要夺舍于你?我堂堂荀夫子,若是想要夺舍于你这连最基础的人境修士都算不上的纯粹武夫,还需要跟你浪费如此多口舌?”

十一反而极为认真道:“老先生,你真的是这里的阵灵么?真的,不是来这里偷剑反被困在这里的人?”

荀夫子话音一窒。

十一继续道:“十一拔了剑,你便有机会,十一若不拔剑,你便没机会,对吧?荀夫子先生?所以你必须要与我浪费诸多口舌的......先生可否告知这些光晕晶石,叫什么?”

荀夫子道:“小家伙,既然你不信任老夫,那老夫也便不强求于你,只是你想要出去,那便是万万没了可能。当初你之所以能进来,那是因为老夫拼尽一身魂力修为,还加上了老夫的道理,才为你开了一个小口,如今我也虚弱不堪......不过,晚年之晚,消散之前,能有你这么个小家伙伴着我,也倒是还不算太坏。”

“至于这些晶石,叫做鎏白石,质地坚韧,自有暖温,荧光散出,还有......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也算是这里的大阵封印之属吧。”

十一回头看去,果然来时的通道已经消失不见,而这里也正如荀夫子所言,成了一个鎏白石堆砌而成的小型洞天。

“原来如此。”十一突然回头,瞧着那柄剑。

随即便毫不迟疑地返回向那柄古朴普通至极的三尺锈剑,双手重新握住剑柄,轻轻一用力。

“叮!”一声清脆的剑鸣声忽然响起,然后这柄剑竟被十一轻描淡写地拔了出来,一旁的那副晶骨骷髅虽是早已没了外露灵气的眼珠,但就是让人有种瞪大了幽深眼眶之感。

在荀夫子看来,这怎么都应该算是轻而易举吧?那拔剑拔的就好像自己在家为自己到了杯水在喝水一样简单。

“不可能!”

一道灰色的烟雾影子从那晶骨骷髅的头顶极速窜出,划过空间带着惊惧的怒吼向十一劫掠而去。

反观十一,心突有顿悟,他只是将手中锈剑轻轻向前一送,一划。

那散发着极为危险气息的灰色烟雾便直接被从当中斩成了两半,就像是被人以力劈华山之势从眉心处将一个活生生的人给劈成了两半。

可这力劈华山,却又显得这么随意随性。

接着一声凄厉地怒吼声顿时响彻了这个小洞天,就像是用指甲盖在铜铁之上使劲摩擦,最后将指甲盖全都磨的皮开肉绽,听得十一头皮发麻。

而且其中一半还化为星星点点消散掉了,铺满了鎏白石的地面则忽然多了一枚银色的古朴戒指。

另一半也好不到哪里去,忽明忽暗,周身急剧颤抖,随时都会消散了去。

毕竟是生生撕裂神魂的痛楚,哪怕吼声再凄厉上一倍,也是情有可原的。

倒是只剩下一半神魂的荀夫子,现在对他已经算得上是恨之入骨,哦不,入魂。

十一能从那灰色烟雾中感受到满满的怨毒,不解和不甘心,“不可能!封印怎么可能?剑灵怎么可能?你又怎么可能?”

一连三个不可能。

失魂落魄,满念不甘。

虽未有下文,但十一到底还是听懂了,咧嘴一笑,指着手中欢快雀跃的三尺锈剑道:“先生,是可能的,也是她告诉我的。她告诉我只管拔剑就行。”然后蹲下身体,将那枚戒指捡起来,放在眼前仔细打量,“这是什么?”

荀夫子的神魂颤抖愈盛,近两亿年的修行道行和涵养心性,一朝崩塌,“不可能,这不可能!你个忘恩负义的蝼蚁,宵小,王八蛋!难怪至圣贤师会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老夫荀夫子消磨光阴近亿载,在这个破封印里,近亿载,陪你的是谁!是老夫!他不过才来半个时辰不到,忘恩负义!过河拆桥!卸......!你...!他算什么东西?老夫荀夫子!堂堂荀圣人!难道还不如一个连命格都没有的毛头小子不成?”

不过也是,任谁瞧见谋划毕生心血眼见势成,可那本该到手的宝贝突然不翼而飞,甚至还是让一个本该是自己囊中之物,或者说脚下蝼蚁般的原因给截胡了,那他还能淡淡定定,客客气气,反而才是怪事。

在荀夫子的小心思里,他面前这个蝼蚁小娃娃一定会拿出十二分的力气,十二分的精力去对付这柄神剑,他到时候神魂趁虚而入,灵体加神剑,一举两得,过上几百近千年,世间便一定又会出上一位踏天的无双人物。

到时候他也终于不用再入蝼蚁一般去仰望谁,而是反过来,俯视众生蝼蚁,就如当年的无天教主,菩桀一般。

甚至为此他还不惜耗费光阴寿命千百载,去窥探自己未来之命,虽天机仅一角,窥不得全貌如何,倒也让他定下了心神。

谁想本该是万无一失的计划,在遇到这少年时,竟还会出了纰漏?

难道天机也有假?

谁曾想锈剑竟前后抖动起来,那动作似乎是在...嘲笑,也仿佛是在说,圣人,又如何呢?

而这时拔剑而起的地方,那些鎏白石突兀的全都崩碎开来,由此为中心,这片小洞天中所有的鎏白石也全都如此。

从这座小洞天之外,也慢慢传来越来越清晰的汹涌倒灌水声。

“小家伙,今天这笔仇,老夫记下了,咱们山水有相逢,后会有期!”荀夫子撂下一句狠话,然后那灰色烟雾便直冲洞天之顶而去,竟直接融入了穹壁,消失不见。

十一低叹一声,其实荀夫子若是不害怕,直接向他扑来继续夺舍,那他是万万没可能阻拦的,刚刚那一划,便已经用光了这柄神剑最后一丝神韵。

彻底成了一柄普普通通,甚至连灵器都算之不上的寻常兵器。

毕竟神剑还要对抗这已被风蚀亿年之久的封印大阵不是?

十一站在原地茫然四顾,这里只有一副即将崩塌的末世将来之境,却无任何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暗布啊。

这时,倒灌而来的海水骤然突破了小洞天的墙壁,然后汹涌砸在了十一身上,他这小身板,当即就是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紧接着,那一股子才下来时熟悉的窒息感,再度紧紧包围了他,随即意识一黑,又晕过去了。

不过在晕过去之前,他似乎隐约见到原本插着乱世的地方,似乎亮起了一阵圆形的青光,青光刹那间笼罩起自己,不知将自己送往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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