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西华处理完几件公务，就见何敬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顿时一股甜香冲散了兰香，在室内弥漫开来，浓郁的让人无法忽视。
味道如此甜美，倘若那丫头在此，必要留着口水扑上去吧。
顾西华想着那个场景，不由得笑了笑，道：“韩姑娘送来的？”
何敬点点头，道：“已经试过了，殿下要尝尝吗？”
顾西华摇了摇头，却道：“放下吧。”
见何敬一脸谨慎，他又道：“不必担心，韩恭孝是聪明人，必不会害我。”
何敬不置可否，却道：“有备无患，殿下不可掉以轻心。”
顾西华便不再说，只道：“苍石那边如何了？”
“两院布防俱已妥当。”
何敬惜字如金，不过却从不妄言，他这般说，顾西华便不再问，又道：“韩恭孝去了哪里，查出来了吗？”
何敬点点头道：“韩刺史现在路上，他今日戌时回府，不久后从后门匆匆离去，连夜去了筑阳。”
“那就是在得到韩泰然的消息后临时离开的。”顾西华摇了摇头，冷道：“老狐狸。”
“可要给他个教训？”
“……不必了，大虞与蔡国打了近一年，几乎全赖庆州供应粮草，周边的州郡运粮不便，路上又要消耗三到五成，委实鞭长莫及，想必如今的宛城早就没了存粮。但韩恭孝却从未因此拖延推诿，身为一州刺史，还要放下身段去大族中借粮……罢了，本王此来本就不妥，怪不得他，他避出去也好，省得将来有人弹劾本王私交重臣。”
说到政事，何敬从不参言，只道了一声：“是。”
顾西华便挥退了何敬，倘若此时闻先生在侧，必会就此发表一些建议，咳，当然，那些话不是自己爱听的可能性比较大。
不过，听不到闻先生的逆耳忠言，顾西华竟有些想念。
他收回思绪，眼神落在了一旁的食盒上。
打开盖子，只见里面放着一碟晶莹的菱粉糕，淡淡的紫色，淡淡的清香，顾西华不禁弯了弯嘴角，又重新盖好，然后提着食盒走出屋舍，一跃而起。
顾西华轻功卓异，苍石布置的明哨暗哨虽然发觉，但也只是眼前一花便没了人影，负责两院防务的苍石当然也察觉了，不过，他只当没看见，还将其他岗哨的骚动也压了下来。
唉，殿下如今是越来越猖狂了……好现象！他要不要换一个屋顶数星星，免得打扰了殿下？
就在苍石纠结的时候，顾西华已经悄无声息地落入了青竹院。
不过，他好像来得不是时候……
听着屋中哗哗的水声，顾西华僵在当地，好一会儿没有动作。
然后他就费解了，这么长的时间，他都沐浴完了，还处理了不少事情，为何这小丫头还没洗完？
这当然不是如今的顾西华能想明白的事，他有些郁郁，来都来了，再走再来，未免有些麻烦，罢了……
放下食盒，顾西华索性坐到院中的石凳上，赏一赏月夜清风竹林。
这一赏就是近一刻钟，之后水声渐歇，又等了片刻，只听吱呀一声，屋舍中走出一个窈窕的身影：黛眉弯弯，如三月春柳，眸色深深，似晨曦朝露，青丝披散，如云似瀑，双肩如削，玉立亭亭。
在这月夜中，在这竹林旁，她仿若不小心踏足世间的精怪，清而艳，真而幻，一眼望去，便让人移不开眼眸。
看到突然出现在院中的顾西华，清言微微一怔，好不容易平静的心湖又起了涟漪。
不过，借着夜色，她不那么慌张，平复了一下心情，便向顾西华走来。
顾西华却有点慌。
望着只穿了一身月白中衣，散着头发赤着脚踝，如同山鬼一般缓缓走近的少女，顾西华心知不妥，他不该看的，但他约束不了自己的眼睛。
“王爷怎么在这里？”清言顺势坐上另一个石墩，看着石桌上放着的食盒，她轻轻吸了吸鼻子，惊喜道：“这是什么？好香！”
顾西华没有说话，清言已脑补了答案：“殿下送来给我吃的？”
这次总算听到了一声“嗯”，清言便揭开了盖子，顿时更加高兴，“是菱粉糕？哎呀，我就说嘛，殿下不大爱吃甜食，为何会叫韩姑娘做菱粉糕，原来殿下想着我呢，多谢殿下！”
顾西华沉默不语，清言有些纳闷，道：“殿下怎么了？可是有心事？”
顾西华当然有心事，他现在的心事是：走？还是叫她回去穿衣裳？
纠结了一会儿，顾西华闷声道：“……你去穿衣服。”
“穿衣服？”清言低头看了看身上那严严实实的中衣，奇道：“这不是穿着呢嘛。”
“……外裳。”
“一会儿我便要睡了，穿那个做什么？”对顾西华的要求，清言嗤之以鼻：“你们就是太封建！繁文缛节！读书读傻了！就算是男女有别，需要避嫌，也不必里三层外三层的裹着啊，有用吗？又不是穿得越厚就越保险，没得把人给热死！再说，我就是穿一身单衣也没露什么啊！”
顾西华看着白衣下若隐若现的两只玉足，不禁闭了闭眼。
习武之人，视力太好，有时也很麻烦。
见顾西华不说话，清言又小声道：“殿下别那么迂腐啦，这里没人，就算不合礼数也没人看见。反正咱们都是正人君子，怕什么？”
顾西华：“……”
可是，君子慎独，便是无人也不该亵渎礼数……顾西华在心中默念了一句，到底没有说出口。
那边清言已经开始吃了。
新鲜出锅的菱粉糕，软糯香甜，吃一块不够，吃两块不够，吃三块当然还是不够……
晚膳时她心绪不稳无心吃饭，三两下扒了个肚饱，泡了个澡便又饿了，这菱粉糕来的正是时候。
不过，看着碟中仅剩的三块菱粉糕，清言有些不好意思，后知后觉道：“殿下不吃吗？很好吃的。”
顾西华叹了一口气，将食盒推到清言的面前，道：“你吃吧。”
“别啊，那多不好，”清言拿出一块递给顾西华，真诚地道：“殿下吃一块，若不然，明日韩姑娘问起来，殿下连什么滋味都说不出来。”
清言说得随意，顾西华却听得有些异样，淡道：“本王无需应付她。”
“哦，说的也是。”清言应了一句，心情突然明媚起来，顿时看那竹林也青了，月也明了，就连风都温柔了。
当然，对面的人也顺眼了。
想想这家伙治军的铁面无私，还有一身的赫赫威名，想必他不愿意应付时，便无人勉强得了他……清言便高高兴兴地将一碟子菱粉糕吃光了。
然后，她发现自己吃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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