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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安小说网 > 红昭愿:陌上花开缓缓歌容缓容华 > 第一一四章 曾经少年原未识
 
如此一来,这大殿里只剩了两人。

天子走下了龙座。

容缓也只得站起。

天子走到了一面大墙前立定。

容缓这才发现,这面大墙上悬挂着的一张涵盖四宇的舆图,而且……

“居然可以看得见山峦起伏,河流奔涌?”她脱口讶呼。

“这张图,是前工部侍郎宁正用十年时光走遍皇朝大地,又用五年时光潜心绘制而成。他曾经师从一位游学至我朝并在御前侍奉了近十年的西洋画师,笔触与皇朝画法有所不同。”天子幽幽道。

容缓颔首:“的确与众不同,站在不同的方位,可以看到不一样的风景一般。”

天子抬手,掌心在舆图上摩挲:“朕从幼时就看着这张舆图,对着它,曾一次次想过,这就是朕的江山,朕的国土,受朕主宰与保护的土地。”

容缓一怔,只为了其语中的“保护”二字,能够想到这两个字,说明这个人对这片土地一度心怀热爱吧?

天子回首,问:“‘不破不立’这个办法,你是从哪里想到的?”

她欠了欠身,站到墙前,用手指向左方,道:“此处,是奉州和凉族部落的战火;往南二百余里,河东部落与白夷人一直没有停止对物产丰厚的白莲山的争夺。向中原地区转移,明州境内看似安稳,实则常年都有为了争夺矿产而死去的人群,只不过明州的城主赵锃喜欢粉饰太平,给遮掩了下来。再往东南方,胡州如今已经被安州攻战了大半……简而言之,皇上面前的这片疆土,兵燹四起,破碎不堪。这是‘破’字的起源。”

天子的面色陡然沉重:“朕还没有成为太子时,曾力劝先皇撤藩,先皇断然否决。先皇道,一旦撤藩旨意下达,必定四方大乱,国无宁日。”

“民女曾听先人说过,皇朝乱象始于百年前。那么,在皇上劝先皇撤藩之时,已然是国无宁日。”

“朕在位这几十年,实在是毫无建树,只能看着这片疆土分离崩析。”

“面对基石崩坏、房梁蛀破的房宇,无论如何修补,都无法使其再度成为宜居之地。皇上处于这个位置,愿意看到真相,愿意倾听真声,也愿意认清现实,思索对策,已是古今世间难得。”

天子失笑:“这是在安慰朕?”

“皇上需要他人的安慰么?”容缓淡哂,“不破不立,是皇上对这片疆土最大的诚意吧?”

天子瞳闪亮芒骤现:“朕在尚未登位之前,曾想着逃离宫廷,将这片疆土上的疮痍一扫而净之后,再创立一个全新的皇朝。”

“所以,皇上把自己当年没有做的事情,交给羿清了么?”

这个女子,还真是适合聊天呢。无论跑到多远的话题,总会引回正途,就如一个善解人意的女儿一般,虽然比自己的女儿们要冷漠得多,自然,也聪明得多。天子胸臆内重荷突然因之一轻,道:“你与羿清如何结识,朕大概从霍拓禀来的密函中晓得了,只是,他对你何时晓得羿清身份这件事却全无知晓,可是告诉朕么?”

“当年,民女与羿清在逃难途中结识,得知他的去向是明州。之后,在明城与已经成为明州将军的他重逢,被本性唆使,我命擅长搜集信息的同伴对他进行了一番了解……”

那个时候,因为多疑的天性,她命兰心了解这个二度见面的少年。兰心打听到,得知羿清的母亲曾是明州当地名门的庶出女儿,前往京城游览时与一位贵公子一见钟情,回来后不久即发现身怀有孕,没想到那名门对那女儿居然完全不曾厌弃,且优渥供养,直到京城派人将那一对母子接走……试问,京城内还有哪位大官大到可以让一地的名门不敢发难?即使是如今这个时候,越是名门,越会在意血统的高贵与否。当然,羿清谈吐与才识,是她将范围锁定在名门贵阶的起因。

依她的猜想,羿清选择从明城起步,一则因为那里有母亲母家势力的支持,二则因为因为赵锃其人的便于操纵。

“后来我的一伙武功高强的伙伴在准备在夜中潜到羿清窗前采集讯息时,在接近羿清近侧之际,被一位武功极高的暗卫拦住了。我那名同伴说,那位高手的武功套跑,极似来自宫廷禁卫。而且对方的只暗伏在羿清近侧,从不追赶来敌,更是宫廷暗卫特有的教诲。”莫仇曾经在禁卫中任职,熟知宫廷禁卫武功习性。

“当年,朕将羿清从明城接回京城,他因为一路上的所看所感,见到朕后第一句话是‘父皇认为这个天下还能维持到几时?’那时,所有人都会认为朕会大怒,将这个才接回皇城的儿子当场斩首。而朕的确也大怒了,把他贬黜出宫,不得再入皇籍,永生剥夺玉牒。”

把所有儿子中惟一一个看到真相的那般对待,固然有其他用心在,实则也是为了保护吧?每一个亡国之君的妻妾儿女子孙后人全无善终,这几乎是每一个皇朝皇族在被推下历史舞台时所需承担的宿命,就像是在为所曾拥有过的奢华尊贵付出代价一般。

“朕将羿清送进了黑水堡内,派了得力的人手传授他文才武功,而朕,也会亲临其处,与他说起朕当年的梦想。羿清实在是个聪明孩子,很快便领会了朕的意图,并且愿意继承那个梦想。不过,三年前,朕的其他儿子晓得了羿清所在处,显然是误解了朕的用意,接连派出杀手刺杀羿清,以致他离开黑水堡,提前踏上征途……而朕其时心情,就如将一只翅膀尚未成形的幼鸟放入天空一般。”

天子讲至此,重重叹了一声,问:“羿清可曾亲口告诉你这些么?”

“羿清……”并没有告诉我任何事。容缓如此一想,自己与羿清,当真只比陌生人强上一些,两个人都不曾坦诚面对彼此,“他以大业为重,从未向民女透露过多。是民女自己,先是对羿清的谈吐、习性起疑,进而暗中调查,多年来不曾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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